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这么说, 凶手就在他们三个人中间?”
“不一定吧,叔叔,加野先生是中毒的话, 死亡时间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吃下毒物的时间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小学生清脆的童音响起。
“柯南说得不错。”相泽赞赏地点点头。
——嫌疑下降了三分钟不到又升回去了,高兴什么啊?
松田阵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小弟弟是很聪明。”他很没脾气地说道。
——想要降低她的嫌疑程度, 须要从其他方面入手,如果说相泽和死者发生口角被认定为动机的话……
“乌头碱。”松田阵平提起了毒物, “会选择这种下毒方式的, 更可能是本地人。”
“咦?”山村操茫然,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吗?”
“我问过了。”萩原研二帮腔,“附近的山上常年生长着野生的草乌,很多本地居民会在适当的季节采摘, 炮制成保健用的药材, 或者在酒液里浸泡, 制成外擦的药酒。原理参考汉方药……草乌可以祛风除湿。”
“药物的话,会不会是那小子误喝了?”毛利小五郎道。
“是哦, 加野先生一边想着‘对身体有好处’,一边咕噜噜地大口喝下加了草乌的药酒, 结果,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山村操描述的场面异常生动,然而没什么用。
加野屋周边和内部都没有安装监控, 男主人又是死在自家的后院。因此,众人只能通过证人的证词来进一步缩短时间范围。
“吃下晚饭的时候, 他肯定还是好好的。”毛利小五郎说。
山村操点头肯定,“他的妻子,也就是加野染里啦, 说他八点吃了温泉馒头,法医也是依据这一点推算的死亡时间。之后……”他把记事本翻得哗啦啦作响,“就是和相泽警官的冲突。”
“加野染里说,丈夫在屋里看电视看到了九点,出门去买了啤酒。”
“那位叔叔是去哪里买的啤酒呢?” 柯南问。
“三……”山村操话说到一半,盯着出声方向——比大家矮了一截的小学生。
“你这小鬼怎么一直问来问去的?”他不满道。
“嘿嘿。”柯南挠着脑袋笑了两声。
萩原研二俯身拍了拍孩童的头顶,笑道:“别介意,这小弟弟问得很有道理啊。”
“哼。”山村操撇撇嘴,他继续念着本子上的记录,“加野去三城屋买完啤酒,九点半左右回到家中,然后去泡温泉了。”
“他先洗了澡,之后去往温泉汤池,服务生江口说那时候还在营业时间,老板走的是客人通道,按理说,洗了澡换好衣服的他,身上应该什么都没有……哦,除了他拎着的啤酒。”说到这里,山村操拿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啊,除非他自己带了毒药进去。”
“不太可能。”毛利小五郎说,“会不会是加野有吃某种东西的习惯,有人借此给他下毒?”
“呃……他没有固定服药的习惯啦!家里四处也都没找到有毒的包装纸什么的。尸体所在的温泉昨晚没有对外开放预约,可以算作只属于他的汤池。池边的垃圾桶里也什么都没有。”
“别拉我!松开!”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怎么回事?”山村警官很严肃地问道。
巡查拉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对方骂骂咧咧的,一边往怀里拽自己的和服袖子,一边眉毛飞起,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是寄田俐人,‘寄田居’的老板,也是加野的竞争对手。
“哈?就他也配当我的对手?我生意比他好多了好不好?”提到和加野朗吉的矛盾,寄田俐人态度轻蔑,就差胡子也竖起来了。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杀人,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讨厌他,顶多和他打一架!比如……”
撞入眼中的相泽夏美让他眼前一亮。
“……昨天那位小姐就做得很好嘛!”
女警官勾了勾唇。
“你老实点!”山村警官很严厉道。
与此同时。
“你老实点。”松田阵平对相泽夏美轻声道,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无奈。
听着他老妈子似的语气,萩原研二咳嗽了两声以掩盖笑意。
“吓我一跳!”寄田俐人咋咋呼呼地拍拍胸膛。山村操的架势还真唬住了他,男人只得努了努嘴,道,“算我倒霉,昨天……嗯,十点多的时候吧,我去找了他一趟,我就说,让他不要学我家的菜式了!”
“哈!你撒谎!”山村操自认抓住了破绽,“有人说见到你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骂人,说要杀了他!”
这话说得寄田俐人有点慌张。
“我可没撒谎啊,适当美化了一下而已,那是气话……真的找到他的时候,我是跟他好好说的!”
“你很可疑——”
“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是,我是说了声,再这样下去,真想杀了他……但,谁生气的时候不会胡说八道两句呢?”
“不要狡辩!”山村操大声道,“凶手就是你了!”
旁边,毛利小五郎和调查情况的巡查交流了几句话,之后,他作灵光一闪状。
“犯人就是你!你的温泉旅馆里还提供药汤不是吗?平时你就有上山采药的习惯,由此获得了毒药,乌头碱!
“啊?”两人的接连控诉,令寄田俐人更着急了。
“我是会采药啦!可这个谁都会啊!大家都会这么做的!我是冤枉的!再说了,我怎么给他下毒啊?我给加野的东西,他才不会吃呢!”
“对了!我走了时候他还没死!”寄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吧!”
“确实不是……谁让你问我们警方问题了!”山村操道,“也可能你给了他什么东西,他等你走了之后才吃的!”
“警官,我和他有仇不是假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啊!怎么会吃我给的东西?”
“你偷偷下的呢?趁他看不到的时候?”
……
“我十一点半见他的时候,他还活着。”
寄田俐人有一点没说错。在他之后,承认去见了加野朗吉的还有一人。
三城彩还是那副标准的都市丽人打扮,妆容服帖,唇色张扬。和之前不同的是,今日的她满面疲态,多半是成为嫌疑人对她有所打击吧。除此之外,还有死者与她的关系。
那日凶巴巴的女人,面对警察时倒没有嘴硬的打算,几乎问什么答什么。
“听说你们之前吵过一架?”
“对,昨天上午吧,其实也不是吵架,就是拌了几句嘴。下午的时候又和好了。”
“既然这样,你晚上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有话要说。”
“你见到死者的时候,他周围除了啤酒,有放什么吃的东西吗?”
“抱歉,我没注意到。”
“三城小姐,你作为一名未婚女性,直接去到陌生男人温泉汤池旁找他,不太合适吧?”毛利小五郎严肃地问。
“何必说那么委婉?”三城彩给自己点了根烟,毫不在乎地说,“不就是想说我和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吗?”
她长舒一口气。
“没错,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给他下毒的。”
“可,可,可他结婚了欸。”山村操大惊。
“我知道,在他离婚之前,我也没打算真和他做什么,你们别听爱子那小丫头瞎说。”三城彩道。
“三城小姐,能不能请您详细说下和死者的纷争?”毛利小五郎道。
“……好吧。昨天上午吵架,是我问他为什么要娶那样一个女人。晚上,我想找他,问他究竟会不会离婚。”
女人言简意赅地把理由说完,众人为她的坦诚目瞪口呆。
“喜欢的人去世了,姐姐你不伤心吗?”天真的童声提出疑问。
三城彩瞄了眼柯南。
“小弟弟,有些情绪,大人们会藏在心底的。”
“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被问及妹妹和死者的关系,三城霞想了想,答道。
“我以为您不太喜欢另一名三城小姐。”萩原道。
“是不太喜欢,可是也没什么真的仇恨,我们毕竟是姐妹……”她的声音低下去。
须臾后,重新扬起头的老板娘抱歉地开口:“让您见笑了。毕竟,死去的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有些失态了。小彩应该也是因此而感伤吧。”
“是我们冒犯了。”萩原道。
“不介意的话,能讲一讲为什么你的妹妹会喜欢加野朗吉吗?”松田突然说。
“嗯?”
三城霞面上过于讶异,萩原研二立刻接口给出解释。
“请您谅解。我们是有些奇怪。据说三城彩小姐大学后很少回乡,而加野又一直待在草津经营旅馆,他们二人之间,很长时间内照理是没什么交集的……”
“您是想说,见过大世面的彩不该喜欢乡下的土包子吧。”三城霞道。
“呃……”
老板娘言语中突如其来的攻击性让场面陷入了尴尬,她很快也意识到这点。正当萩原研二感叹这二人某种程度上不愧是姐妹的时候,三城霞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失态了。正如我之前所说,昨晚发生的悲剧让我们很容易陷入到对过往的唏嘘中。而过去,无论对我还是小彩,都不是很快乐的回忆……”
“我比妹妹大五岁,不太清楚她的心事。非要说的话,我只能猜想,源头大致是小时候相依为命似的感情吧。”
“相依为命?”萩原挑眉。
“我们都有着并非幸福美满的童年。”三城霞神情淡淡的,“加野的父亲,和我们的父亲,都是性情严厉的传统父辈,我们的母亲也都是早逝。所以,我、小彩和朗吉,说白了,家庭状况很相似,小时候也喜欢在一起玩,大概是这样,小彩对大哥哥一样的朗吉才会产生感情吧。”
“别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一样!”
刚结束和警察对话的三城彩走过来,开头就是一句情绪激烈的抗议。
“不是这样吗?你不喜欢他?”三城霞道。
“我……我当然喜欢,可不关你事,不用你自以为是的解释!”三城彩很恼火。
“其他人呢?没有和加野朗吉产生矛盾的人了吗?”毛利问。
“嗯……”山村操道,“暂时没有了,周围人反馈只有寄田俐人和三城彩……”这时,一个巡查跑过来,低语几句。
“哦!哦哦!”
“怎么了?”松田道。
“有个姓鹤田的服务生是昨晚值班的人员之一,他住在很远的地方,刚刚才赶过来……证实了寄田俐人与三城彩的话!”
“什么意思?他听到了他们和死者的对话?”毛利问。
“那倒没有。不过,他说自己一直守在去往加野所在汤池的必经之路上,从老板进去后,到十二点四十,只有两个人进去过,也就是寄田俐人与三城彩!”山村操说。
——现在,相泽的嫌疑才算是真正降低了。
松田想。
“如果死者确实除了啤酒,什么都没带去了汤池,那么,毒药只可能是寄田与三城其中一人带进去的。”卷发男人道。
“一共有三种可能。”萩原说,“其一,加野自己带了毒药,十一点半三城彩见过他后,他吞服了下去。其二,三城彩给了他毒药,骗他吃下之后离开。其三……三城小姐,您和加野先生见面的期间,对方有当面吃什么或喝什么吗?”
“没有。”三城彩摇了摇头。因着被视作嫌疑人,她眉头紧锁。
“那其三就是,第一位来访的寄田先生给了死者毒药,死者在三城小姐离开之后吞下。”
“都说了他不会吃我给的东西!”
“我们不能排除你在与他会面的时候趁机下毒的可能,下在他的啤酒罐内。”松田说。
“我就不明白了!” 寄田俐人吹胡子瞪眼,“非要说能让他心甘情愿吃下什么东西的,不该是他的妻子吗?像是在他泡汤之前说‘亲爱的,把这个鱼肝油胶囊带进去吃吧’,然后加野就到时候吃掉啦!”
“……欸,也不是没道理欸?”山村操道,很难说他的认可和寄田的表演无关。
“确实有这种可能。”萩原道。
“也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没走正门,翻墙进去把毒药递给了加野!或者趁死者看不见的时候下毒!”眼见年轻的警察们先后推理占据他的主场,中年名侦探不甘示弱,突发奇想。
此话一出,在场三个人互相望了望,相泽夏美吃东西的手都顿了下。
“松田警官,您为什么要看相泽姐姐?”江户川柯南目光敏锐。
“咳咳,你怎么还在吃东西?”松田半真半假地斥责道。
“请别责怪这位小姐,是我觉得人心惶惶,非常不安,所以才端上一些花林糖,还要感谢这位小姐心无芥蒂。”老板娘三城霞连忙说道。
——现场众人三句话不离毒药,也亏得相泽警官吃得下去……等等。
江户川柯南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是我杀了他……”三城彩不服气地说,“我会告诉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他身边什么都没有吗?我大可以说他身边有那个什么寄田留下的毒药!”
“欸你这个疯女人说什么呢!”
……
“关于晚饭时间,加野先生的妻子会不会撒谎呢?”小学生凑到山村操旁边。
“不会的,因为……怎么又是你?”
“哎!你小子不要捣乱!”毛利小五郎把柯南拎到一旁。
“不过,小鬼说的不是没可能欸。”他道,“如果妻子说的进食时间完全不对,那么计算出的死亡时间也不对吧!”
“妻子不会撒谎啦!因为那句话,是加野朗吉自己说的!”山村操道,“八点的时候在前厅,其他客人也听到了,他很生气地跟妻子说不吃晚饭了,刚刚吃过了自家的温泉馒头。”
“嗯……这样的话……”毛利小五郎吭吭哧哧地盯着山村警官的记事本想了一会,“啤酒罐,你这上面不是写了啤酒罐没毒吗?那三城彩和寄田偷偷给他下毒是不成立的!小子,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他指向萩原和松田。
“不一定啊,前辈。”萩原道,“如果犯人把啤酒罐带走呢?”
“那两人都没有带东西,走的时候,这点都被人看到了!”
“当时是没有。”松田说,“十二点四十之后,服务生结束值班,犯人大可以返回案发地点,把有毒的啤酒罐进行回收。毒物需要在死亡时间前出现,事后处理则不一定。”
“啊……欸?这样的话!啤酒罐一开始有毒呢?”
“叔叔,这怎么可能啦,啤酒是刚从售货机里买来的欸!”江户川柯南道。
“除非……补货的老板是凶手!他借由为自动售货机填装货品的机会,趁机放了一罐有毒的啤酒在里面!”毛利小五郎一把夺过山村操的记事本,使劲在上面寻找有效信息。
“哈!找到了!死者的妻子,加野染里,嫁人前叫做菅原染里!而便利店的老板,就姓菅原!”
“……菅原是纪念品商店的老板。”松田阵平道。
“……什么?那有没有可能,他刚和便利店的老板娘达成合作呢?”
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山村警官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有。”
“叔叔,那样的话随机性太强啦,怎么可能算得那么准嘛。”柯南道。
“要你个小鬼多嘴!”还没沉睡的名侦探给了他一个毛栗子。
事情好似陷入了僵局。
“相泽姐姐,你没什么想法吗?”
又来回跑了一圈,小学生来到女警身边。
“我的想法就是等待山村警官调查……”相泽微微笑了笑,“那是位优秀的警官,我有预感,他很快就会升警部的。”
——喂喂,你不是认真的吧!
工藤新一心很累。
——本来觉得这种状况下用麻醉针有点冒险的,但是……
他瞧了瞧过分安逸的炸裂神探,和山村操同款姿势艰难思考的毛利小五郎,默默地掀开了左手腕上的透明表盖……
“你在干嘛呢?小弟弟?”
一双弧度优美的眼睛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准星处。
“射击型的玩具不能随便指人噢!养成这种习惯,哪一天拿到手的玩具是实物填充类的话……很容易伤到人的!”
萩原研二带笑的声音在柯南耳边响起。
几乎同时。
“我明白了!”
不远处,松田阵平豁然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