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泽小姐在隔壁跟人打起来了?”
毛利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工藤新一心里也有点意外, 要知道,认识拆弹手以来,她只有在生活上会表现得略有些大大咧咧的。除此之外, 持着开朗、阳光的性格主调, 认真和缜密是相泽夏美的底色。又或者说,这是每个有着“侦探”属性之人的特征。
在松田阵平的阻拦下,纷争暂缓了。由于牵扯到的大部分是熟人, 三城屋的老板娘一直在其中说和,努力平复这场风波。最终,加野揉着肩膀回屋了, 大概觉得丢了脸面,他什么话也没说。
女警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好一段时间没出来。松田想去敲门,萩原研二冲他摇了摇头。
——成年人世界的准则从来如此,除非是当事人亲口向你求助, 否则, 关心某种意义上等同于重新撕开对方的伤口。
夜色浓重。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相泽夏美从楼上房间走了下来,同时用来招待客人和充当餐厅的前厅此刻空无一人,唯有陈列的点心柜旁亮着一盏黄澄澄的小灯,衬得半透明的糖果格外晶莹。
——吃点甜的吧。
共享意识里, [濑川阳太]道。
——是,生理上来说,血糖上升有助于心情愉悦。
[佐久间佑穗]还在加班, 对着计算机数据运算的屏幕打了个哈欠。
——我很好。
存在着差异的个体们沟通着体感, 相泽夏美选了把离灯光最近的椅子, 拉开后倒着坐下, 双臂架在木制的椅背上。支着下巴静静待了几分钟后,她起身到旁边的小型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啤酒。
“刺啦”一声,拉环被扯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啤酒花的香气随着泡沫涌了出来。
“就这么干喝吗?”男人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相泽夏美循声望去,松田阵平静静立在那里,身体微斜,他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侧的扶手上。
“队长,一直以来,我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出场的动作是有认真设计过吗?这样看还挺帅气的。”
“……”
如果说之前,英俊的卷发男人面上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占五分之四,那么,现在这种情绪就像是接触到空气的啤酒泡沫一样,很快就退下去不少。
松田瞬间理解某些时刻,萩原对着他时的心情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同样拽了把木椅,在部下身边落座。
“有精神了?会消遣人了?”
听到这话,女孩笑了两声。
——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他想。
男人干脆也去投币买了罐啤酒,和她并排盯着昏黄灯光下的和式点心柜发呆。
绛红色的柜面上原来还有漂亮的暗纹,有种古朴典雅的美。
松田仰脖喝酒,冰凉解渴的**穿过喉咙。
刚才的对话里某个字眼忽地在思维里打了个滚。
他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你觉得很帅气?”
“啊?”
她迷茫的眼神投了过来,松田阵平顿时想把已出口的话吞回去。
——我是鬼迷心窍了吧!
“也不是……”
“哈?”
“嗯,我的意思是,很像那种昭和电影里的定格,浓墨重彩,下一秒就要播放《梦的延续》那种……”
“玉置浩二?”松田想了下她说的歌曲,撇了撇嘴。
“相泽,你是哪一年生人啊?这么老派。”
“平成……”
“傻瓜吗?”
没等她说完哪一年,他已经没好气道。
二人又默默呆了一会,直到把易拉罐里的**都饮完。
“……真是的,不干了!”
松田阵平突然手上用力,“嘎吱”一声,捏扁了可怜的啤酒罐。
他急冲冲地转过头来,假如萩原见到男人这般模样,定会感叹幼驯染和几年前警校时期的毛躁小子没什么区别,性格深处,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你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单刀直入地问。
——去他的“不去碰伤口更有利于愈合”!
“什么?”
相泽握着银白色的金属罐,讶然地看着他。
话刚落地,松田阵平今晚第二次后悔自己的发言。
——萩说的什么“湿性环境对伤口恢复效果更好”,怎么都感觉更有道理啊。
——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凭借直觉认定,“敞开的伤口好得更快”呢?
——我是不是错了?
这会儿,相泽也反应过来了,她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不想说没关系!当我没问!”松田立马接话,“我是想说,要不要改天一起去打他一顿怎么样……啊,也不是这意思!你还想喝啤酒吗?我再去买!”说着他就站起来朝自动贩卖机走去。
“队长,你的意思是,要帮我打我父亲一顿吗?”
恳切的问句在他背后悠悠地响了起来。
“……”
——被误解了。
松田先是想道。
——不对,严格说她表达出的语意也不是误解……可是,怎么办,相泽这么阐述出来,听着很玄妙啊!
与此同时,根据她的话语,他验证了之前的某种猜测。
男人又大步走了回来。
松田在椅子上坐下,肩膀朝前,望进她棕色的眼睛。
他想说点什么,许多语句在他脑海里亮起来,又暗下去。
——萩说得对,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无论如何,那都是曾经的过往,是我未曾参与的,只属于她的道路。
“很辛苦?”
最后他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相泽一直默默地等着,结果就迎来了这么一个诚恳的问句。
她愣了愣,蓦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松田阵平颇为担忧。
——完蛋了,我为什么要招惹相泽!等等,不要慌,情况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我说……”
“是很辛苦。”还在为难如何救场的时候,松田听到了女孩对他的回答。
她停住笑声,长睫忽闪,眼眸里宛若存在一整座幽暗的,没有尽头的密林。
“太漫长了……有时候,会让人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那一天。”
松田怔住。
随即,他整个心脏像是被密密匝匝藤蔓锁住,溺入深潭。
这时。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三城屋老板娘从后厨的位置小碎步踏过来,入眼就是二人面前的啤酒罐,她立刻表现出歉意。
“没能招待好您二位,真是抱歉。请问,客人是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您客气了。”收回视线,相泽夏美对三城霞笑道,“可以的话,我想要两个温泉馒头。”
她指了指点心柜一角的棕色点心。
“是需要下酒菜吗?”三城霞是个认真负责的店主,招待客人素来细心,她贴心地说道,“这样的话,如果您愿意等我五分钟,我可以去后厨为您准备几道小菜。”
“如果您是饿了,来点饭团或者拉面如何呢?”
“拉面。”松田忽然出声,“麻烦您了。”
“队长?已经这么晚了……”相泽道。
“明天又不用上班,你着什么急?”男人说,“晚饭就没怎么吃,现在吃点热的吧。”
他很坚持地对三城霞说:“两碗拉面。”
“您是不是自己想吃?”相泽语气疑虑。
松田瞟了她一眼。
“对对对。”
“噗”,三城霞捂嘴笑了一声。
被两人幼稚的对话逗乐的她鞠了一躬,“那就请二位客人稍等。”
说完,老板娘离开了,相泽瞄见墙上的分针转过下方的数字六。
“我想回去了。”她说。
“啊?”
点了夜宵后,还在犹豫要不要加两句安慰话的松田阵平,被这句话说蒙了。
“回哪里去?”他皱起好看的眉毛,几秒后神色变化,“不行,给我吃完饭。”
“不是那个……”相泽夏美微微笑了笑,“我是想,这次旅行,就当作单纯的旅行吧。”
松田顿悟,她的言外之意,是不再追踪与x状印记有关的那件案子了。
——这怎么行?
这是松田阵平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入职后的第一份工作,无疾而终,给人的观感太差劲了。
可是。
他回忆起方才有一瞬她面上的神情,明明淡然平静,他却有种错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噙着泪花。
于是。
“不想干就不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松田道,“玩好了我们就走,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相泽夏美弯着唇点点头。
话虽如此,事情未能如他们所愿。
概因第二天一早,加野朗吉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的后院。
闻讯而来的山村操警官走访了一圈,第一个目标就对准了“之前与死者发生过冲突的游客”,相泽夏美。
“昨晚你在哪儿?”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相泽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脑袋上弹起一个问号。
对于女侦探,一方面,工藤新一信任她的品行,所以眼中倒没什么怀疑之色,另一方面,他相信她的能力,比她的品行更甚,不认为她会蒙受冤屈。事实上,他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比拼破案速度的冲动。
“没什么。”相泽夏美道。
——死神威力,恐怖如斯。
至于周遭,毛利兰是满眼担忧,毛利小五郎拍着胸脯,说了句“没事,交给我!”
机动队的众人,有的一脸从容,说着什么“放心,对我们女侦探这都是小场面”。
有的陷入了对山村操的愤懑不平。
“什么人啊,对我们相泽这么凶干什么?还能是她干的不成?”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不太着急,当事人相泽夏美非常冷静。
“昨晚什么时间段?”她问。
“啊,这个……”山村操翻了翻横开的记事本,“十点到夜里一点!”
“啊咧咧,这是那位叔叔的死亡时间吗?”小学生声音稚嫩道,“为什么持续这么长呢?”
他来现场的时间没有其他人早,案情尚未掌握完全。
“因为他死在了温泉汤池里。”相泽夏美低头说,“尸体周遭环境特殊,模糊了死亡时间。”
——她回答得好认真啊!
名侦探很感动,变小后,他从来靠着撒娇卖萌获取案情信息。时间尚短,迄今还没完成对警官们的“驯化”——即有什么答什么……
——等等,女警是不是太认真了?对着一个小孩子……
“相泽姐姐,我有点听不懂欸。”柯南试着傻笑道。
“那你得努力了。”相泽夏美很严肃,“不是加入了少年侦探队吗?学业和推理,都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