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丽维娅府中一室

托比·培尔契爵士 及 安德鲁·艾古契克爵士 上。

托比

过来,安德鲁爵士。深夜不睡即是起身得早;“起身早,身体好,”你知道的——

安德鲁

不,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深夜不睡便是深夜不睡。

托比

一个错误的结论;我听见这种话就像看见一个空酒瓶那么头痛。深夜不睡,过了半夜才睡,那就是到大清早晨才睡,岂不是睡得很早?我们的生命不是由四大元素组成的吗?

安德鲁

不错,他们是这样说;可是我以为我们的生命不过是吃吃和喝喝而已。

托比

你真有学问;那么让我们吃吃喝喝吧。玛丽娅,喂!开一瓶酒来!

小丑 上。

安德鲁

那个傻子来啦。

小丑

啊,我的心肝们!咱们刚好凑成一幅“三星图”。

托比

欢迎,驴子!现在我们来一个轮唱歌吧。

安德鲁

说老实话,这傻子有一副很好的喉咙。我宁愿拿四十个先令去换他这么一条腿和这么一副可爱的声音。真的,你昨夜打的很好的诨,说什么匹格罗格罗密忒斯哪,吠比亚人越过了邱勃斯的赤道线哪,真是好得很。我送你六便士给你的姘头,不是吗?

小丑

你的恩典我已经放进了我的口袋里;因为马伏里奥的鼻子不是鞭柄,我的小姐有一双玉手,她的跟班们不是开酒馆的。

安德鲁

好极了!嗯,无论如何这要算是最好的打诨了。现在唱个歌吧。

托比

来,给你六便士,唱个歌吧。

安德鲁

我也有六便士给你呢;要是他会给你,我也会给你。

小丑

你们要我唱支爱情的歌呢,还是唱支劝人为善的歌?

托比

唱个情歌,唱个情歌。

安德鲁

是的,是的,劝人为善有什么意思?

小丑

(唱)你到那儿去,啊我的姑娘?

听呀,那边来了你的情郎,

嘴里吟着抑扬的曲调。

不要再走了,美貌的亲亲;

恋人的相遇终结了行程,

每个聪明人全都知晓。

安德鲁

真好极了!

托比

好,好!

小丑

(唱)什么是爱情?它不在明天;

欢笑嬉游莫放过了眼前,

将来的事有谁能猜料?

不要蹉跎了大好的年华;

来吻着我吧,你双十娇娃,

转眼青春早化成衰老。

安德鲁

凭良心说话,好一副流利的歌喉!

托比

好一股恶臭的气息!

安德鲁

真的,很甜蜜又很恶臭。

托比

用鼻子听起来,那么恶臭也很动听。可是我们要不要让天空跳起舞来呢?我们要不要唱一支轮唱歌,把夜枭吵醒;那曲调会叫一个织工听了三魂出窍?

安德鲁

要是你爱我,让我们来一下吧;唱轮唱歌我挺拿手啦。

小丑

对啦,大人,有许多狗也会唱得很好。

安德鲁

不错不错。让我们唱“你这坏蛋”吧。

小丑

“闭住你的嘴,你这坏蛋”,是不是这一首,武士?那么我可要不得不叫你做坏蛋啦,武士。

安德鲁

人家不得不叫我做坏蛋,这也不是第一次。你开头,傻子,第一句是,“闭住你的嘴”。

小丑

要是我闭住我的嘴,我就再也开不了头啦。

安德鲁

说得好,真的。来,唱起来吧。(三人唱轮唱歌)

玛丽娅 上。

玛丽娅

你们在这里猫儿叫春似的闹些什么呀!要是小姐不会叫起她的管家马伏里奥来把你们赶出门外去,再不用相信我的话好了。

托比

小姐是个骗子;我们都是阴谋家;马伏里奥是拉姆齐的佩格姑娘;“我们是三个快活的人”。我不是同宗吗?我不是她的一家人吗?胡说八道,姑娘!“巴比伦有一个人,姑娘,姑娘”!

小丑

要命,这位老爷真会开玩笑。

托比

“啊!十二月的十二——”

玛丽娅

看在上帝的面上,别闹了吧!

马伏里奥 上。

马伏里奥 我的爷爷们,你们疯了吗?还是算什么呀?难道你们没有脑子,不懂规矩,全无礼貌,在这种夜深时候还要像一群发酒疯的补锅匠似的吵?你们把小姐的屋子当做一间酒馆,好让你们直着喉咙,嘶那种鞋匠司务的歌儿吗?难道你们全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儿有的是什么人,或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托比

你去上吊吧!

马伏里奥 托比老爷,莫怪我说句不怕忌讳的话。小姐吩咐我告诉您说,她虽然把您当个亲戚留您住在这儿,可是她不能容忍您那种胡闹。要是您能够循规蹈矩,我们这儿是十分欢迎您的;否则的话,要是您愿意向她告别,她一定肯让您走。

托比

“既然我非去不可,那么再会吧,亲亲!”

玛丽娅

别这样,好托比老爷。

小丑

“他的眼睛显示出他末日将要来临。”

马伏里奥 岂有此理!

托比

“可是我决不会死亡。”

小丑

托比老爷,您在说诳。

马伏里奥 真有体统!

托比

“我要不要叫他滚蛋?”

小丑

“不叫他滚蛋又怎样?”

托比

“要不要叫他滚蛋,毫无留贷?”

小丑

“啊!不,不,不,你没有这么胆量。”

托比

唱的不入调吗?先生,你说诳!除了是一个管家之外,你还有什么可以神气的呢?你以为你自己道德高尚,人家便不能喝酒取乐了吗?去,朋友,用面包屑去擦你的颈链吧。开一瓶酒来,玛丽娅!

马伏里奥 玛丽娅姑娘,要是你不愿小姐对你生气,你可不要帮助他们做这种胡闹;我一定会去告诉她的。(下)

玛丽娅

滚你的吧!

安德鲁

向他挑战,然后失他的约,愚弄他一下子,倒是个很好的办法,就像人肚子饿了喝酒一样。

托比

好,武士,我给你写挑战书,或者给你口头去向他通知你的愤怒。

玛丽娅

亲爱的托比老爷,今夜可耐一下子吧;今天公爵那边来的少年会见了小姐之后,她心里很烦。至于马伏里奥先生,我去对付他好了;要是我不把他愚弄得给人当作笑柄,让大家乐儿,我便是个连直挺挺躺在**都不会的蠢东西。我知道我一定能够。

托比

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玛丽娅

好,老爷,有时候他有点儿是个清教徒。

安德鲁

啊!要是我早想到了这一点,我要把他像狗一样打一顿呢。

托比

什么,为了是个清教徒吗?你有什么绝妙的理由,亲爱的武士?

安德鲁

我没有什么绝妙的理由,可是我有相当的理由。

玛丽娅

他是个鬼清教徒,反复无常,逢迎取巧是他的本领;一头装腔作势的驴子,背熟了几句官话,便倒也似的倒了出来;自信非凡,以为自己真了不得,谁看见他都会爱他:我可以凭着那个弱点堂堂正正地给他一顿教训。

托比

你预备怎样?

玛丽娅

我要在他的路上丢下一封暧昧的情书,里面活生生地描写着他的胡须的颜色,他的腿的形状,他走路的姿势,他的眼睛,额角,和脸上的表情;他一见就会觉得是写给他自己的。我会学您侄小姐的笔迹写字;在一件已经忘记了的文件上,简直辨不出来是谁的一手字。

托比

好极!我嗅到了一个计策了。

安德鲁

我鼻子里也闻到呢。

托比

他见了你丢下的这封信,便会以为是我的侄女写的,以为她爱上了他。

玛丽娅

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安德鲁

你的意思要叫他变成一头驴子。

玛丽娅

驴子,那是毫无疑问的。

安德鲁

啊!那好极了!

玛丽娅

出色的把戏,你们瞧着好了;我知道我的药对他一定生效。我可以把你们两人连那傻子安顿在他拾着那信的地方,瞧他怎样把它解释。今夜呢,大家上床睡去,梦着那回事吧。再见。(下)

托比

晚安,好姑娘!

安德鲁

我说,她是个好丫头。

托比

她是头纯种的小猎犬,很爱我;怎样?

安德鲁

我也曾经给人爱过呢。

托比

让我们去睡吧,武士。你应该叫家里再寄些钱来。

安德鲁

要是我不能得到你的侄女,我就大上其当了。

托比

去要钱吧,武士;要是你结果终不能得到她,你叫我傻子。

安德鲁

要是我不,再不要相信我,随你以为怎样吧。

托比

来,来,我去烫些酒来;现在去睡太晚了。来,武士;来,武士。(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