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陷入一种强烈的“备孕焦虑”。
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放在床头的体温表,为了量到准确的“基础体温”,不但身体不敢动,连情绪也要抑制着不能激动,假装平静地量好体温。
下一步,是我的“科学实验”时间。
在厕所的某个神秘角落里,藏着我的道具:一次性塑料杯、杂七杂八的排卵试纸、验孕试纸,还有一本用来对照试纸颜色的小册子。
不同牌子的试纸不能放在同一个尿杯里,于是我把装尿的小杯子在马桶上摆了一排,将这些试纸摊平在卫生纸上,再对照册子,弓着身子仔细研读——这一切,都是为了测到一个适合受孕的“强阳”信号。
这种日子,我过了半年,但这个如同做科学实验般的场景,我一次也没让威廉撞见过,只是在一次次近乎虔诚的测量、计算、对照中,独自反复品味着希望升起和落空的循环。哪怕试纸上一点点微妙的颜色变化,都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现在回想,明明丈夫并没有催促,但是从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自觉地把自己塞到了“生养孩子”的轨道上,觉得一切都该为此让步。
渴望怀孕成了我逃避现实的出口,明明在职场上碰到瓶颈了,却说服自己“我很快就要怀孕,现在不是换工作的好时候”,想象着怀孕后领导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老公对我的要求也会不一样了……
似乎怀孕了、生了孩子,我的人生才有机会重启。
在这种压力下,我遭遇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夜半惊魂”。
那天,我在睡梦中被剧烈的腹痛疼醒,凌晨3点去了急诊室。
虽然有过在医院实习的经历,但作为一个病号坐在半夜的急诊室里,我还是受到了很大的震**,脑子里无法自抑地闪过“我要完蛋了”的悲观念头。
那阵子我在备孕论坛里学到一个名词,叫作“意念粉”,形容的是验孕试纸上极其微弱、似有还无的一缕粉色,而我至今无法确定的是,那场突如其来又凭空消失的腹痛,是不是也是意念式的呢?
反正,当我最后拿着显示一切正常的B超报告单走出医院时,心里涌上一丝荒谬的感觉,也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带着这种庆幸,我和威廉休年假去了趟柬埔寨的吴哥窟。两个人的假期既放松又美好,我才发现,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二人世界的珍贵了。
这次经历敲破了把我困住的壳子,让我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旅行归来后,我放弃了“科学实验”,也不再上备孕论坛,反而是沉下心来,每天晚上写一篇小随笔、周末烤个蛋糕,认认真真地有了“活在当下”的觉悟。
没想到,现实生活也像狗血电视剧一样会有神转折,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就在一个月后,“大姨妈”逾期不至。
那天早上,我照例没有惊动威廉,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卫生间,在角落里找出剩余的验孕试纸,测到了真真切切的两条杠。
就在那一天,威廉如常地开车把我送到地铁站,我在站台口挥手目送他离开。
我仍然记得那一刻,天很蓝,我用力按了按口袋里揣着的验孕试纸,也努力地按捺住自己兴奋得快要起飞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