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卡佐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发现妻子不在身旁。起初他并不惊讶,因为阿森奈伊斯经常睡隔壁的一张长沙发,可没想到那儿也没人。她的外套和帽子都不在昨晚挂衣服的架子上。他想,她兴许是出去散步了。但衣柜里还少了别的东西——长裙少了一两条,架子上叠好的内衣缺了一大块,她的旅行袋也不见踪影,外加盥洗室里托盘上的几件首饰——最重要的是,阿森奈伊斯本人也不见了!
太荒唐了!竟然趁夜出逃,就好像她是个囚犯,他是看守地牢的狱卒!不就是去神溪住几天吗?至于这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吗?哼,就让米榭一家把女儿留在家里好了。经过草地里的老橡树时,卡佐深感屈辱,决心从今以后再也不为任何女人忍受这种痛苦了。
但他还是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攫住了。这感觉并不陌生,来得也不突然,几周以来,这情绪一直在他心底蔓延,只是在阿森奈伊斯离家这天达到了顶点。他知道他可以像上回那样逼她回来——把她强行带回他家屋檐下,迫使她带着冷漠,违心地接受他炽热的爱情;但他不愿为妻子而放弃自尊,这代价过于高昂。
他想不通她那时为什么做出格外垂青他的样子,为什么要频送秋波、柔声细语,施展种种女性魅力,最终似乎还带着少女的羞怯回应了他的爱,让他无法自拔。他极度失落,觉得自己错失了幸福——而且今后也不会幸福了,除非奇迹发生。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去爱别的女人,也不敢相信阿森奈伊斯终有一天——哪怕在很久很久以后——会爱上他。
他给她写了封信,保证今后不会再强迫她做任何事。他会始终爱她、尊重她,但他不再指望她回来,除非她自己愿意,而不是迫于亲友的压力;除非她能满足他结婚时的期望,能回应并尊重他的爱,这份爱一如既往,而且永远不会停止。他一大早就托人把信送到了神溪。但她却不在那儿,压根儿就没去过。
一家人立马找到蒙特科林,要他解释清楚,就差威逼利诱了,因为他昨晚彻夜未归。他回答得含糊其词,假装毫不知情,明显是想掩盖什么。
不过这瞒不了卡佐。他刚骑马走上门前的河岸,就在大路上遇见了蒙特科林,于是冷不丁地问他:“蒙特科林,你把阿森奈伊斯怎么了?”
“你又把阿森奈伊斯怎么了呢?”蒙特科林反问。
“我看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体面、什么叫规矩,竟然唆使你妹妹出走,不过我告诉你——”
“得了吧(9)!少跟我扯什么体面啊、规矩啊之类的鬼话。我看肯定是你对阿森奈伊斯不好,所以她才跟你过不下去。要我说,她有种离开你,我真是太高兴啦。”
“我没心情跟你一般见识,蒙特科林。不过我提醒你,阿森奈伊斯根本就没长大,孩子气重着呢。况且她是我妻子,要是她出了什么危险,或者身体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我对上帝发誓,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像掐死老鼠一样掐死你,再把你扔进凯恩河,就算得上绞架也在所不惜!”他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愤怒的迹象,只有眼睛射出两道凶光。
“卡佐,我看你还是把这些大话留给那些女人听吧。”蒙特科林说完,骑着马走了。
不过从此以后,他变得加倍小心,感觉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必须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