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影响创新型人才培养的基本要素

培养创新型人才是知识经济时代国家参与国际竞争的客观要求，是提高我国科技创新能力的重要举措，也是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我国著名心理学家林崇德先生在研究“创新人才与教育创新研究”课题时，指出了我国创新型人才培养面临的三大困惑：一是为什么中国人或中国公民没有得过诺贝尔奖？因为现在国际上公认的创造性的主要指标就是诺贝尔奖。世界上智商最高的民族是犹太人与华人，可是犹太人诺贝尔奖获得者人数是我们华人的28倍，可见“高智商并不等于高创造”。二是为什么我们的学生考试成绩很好，却缺乏创造力？有大量事实证明，我们的中小学生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的大奖也不少。通过中英青少年科技创造力发展对比研究，结论是“高知识并不等于高创造”。三是如何解决“李约瑟悖论”？李约瑟说，中国人发明了火药、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但是，现在的科学，像量子理论、相对论、信息理论、集成电路、多媒体电脑等哪个是你中国人发明的呢？这种悖论如何解决？基于以上三大困惑，林崇德先生的思考是：思考一，我们“自主创新能力还不强”，缺乏创造性人才是关键问题所在。因此，必须培养一批又一批的创新人才。思考二，检讨一下我们的教育，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也可以用“失衡”两个字来表示。这种教育失衡是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因此，从教育创新入手，注重创新人才培养，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思考三，实行创新教育或教育创新、培养创造性人才，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这将关系到我们民族的命运。因此，培养创新型人才或创造性人才是国家发展战略的核心，也是提高综合国力的关键。[1]由此可见，创新型人才培养是我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大任务。影响创新型人才培养的因素和条件有很多，我们认为最重要的因素是创新型人才的标准问题，因为创新型人才的标准（质量和规格）涉及国家的教育目的，教育目的是一切教育活动的出发点和归宿。

随着社会的发展，创新型人才的规格标准也在不断变化。我国学者丁钢教授认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创新型人才的内涵经历了从复合型人才、跨学科人才到跨学科领衔型人才的演变。”“创新型人才的素质包括四个方面：一是良好的道德修养和与人合作的能力；二是强烈的求知欲望和探索创新的工作能力；三是精通某一知识领域；四是具有多学科和跨学科的学习和研究背景。”[2]全球化给创新型人才的培养带来了诸多挑战，其中培养“国际化人才”成为创新型人才培养的目标指向之一。例如，日本就提出了国际人才应具备的10个基本条件：积极肯干，但是不蛮干；人际关系融洽，不以自我为中心；兴趣广泛，知识丰富；外语出色，乐意结交外国人；行动迅速；能很快适应异国他乡；意志刚强，富有忍耐性；深谋远虑，但不优柔寡断；安排、处理好家庭生活关系；身体健康，精神焕发。[3]《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提出：“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对外开放的要求，培养大批具有国际视野、通晓国际规则、能够参与国际事务和国际竞争的国际化人才。”

那么影响创新型人才的因素有哪些？一般来说，创造力的影响因素主要集中于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两个方面。内部因素主要是人才的智力、动机水平和人格特征等，这些因素与创造力的关系是创造力领域的研究热点。外部因素主要是指影响创造力的外部环境，主要集中于创造所基于的社会知识和技术水平、社会文化环境、家庭环境和学校环境。就目前情况看，学校是培养创新型人才的最大载体，学校中的教师和学习环境对创新型人才产生较大影响。在目前国内的很多研究中，研究者都提出要培养创新型人才，应该将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融合起来，培养学生的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二者缺一不可，并在理论上对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对创造力的作用进行论述。例如，周远清就认为推进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的融合是实施素质教育、培养创新人才和取得原创性科研成果的关键性措施。[4]

本课题组通过结构方程模型，构建了创造性、创造性倾向、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的关系模型，研究了这些因素与创造性思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创造性人格、科学素养对创造性思维有直接的影响。人文素养通过影响创造性人格对创造性思维产生间接的影响。我们认为科学素养和人文素养是创新型人才的重要影响因素。大学生科学素养与人文素养的养成，对于促进其创造力的发展具有积极的影响。首先，良好的科学素养与人文素养，使大学生拥有广博的知识和合理的知识结构，这是创造力的基本前提。创造能力的高低具体体现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并最终以创造性成果的形式表现出来。广博的知识和开阔的视野，有利于学生从综合、多元的视角观察问题，灵活应用多种理论和方法，进行有效的发散、转换和迁移等思维活动，从而实现知识的创新、能力的发展。其次，良好的科学素养与人文素养，有利于培养大学生健全的人格。爱因斯坦说过：“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能成为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和谐发展的人。要使学生对价值有所理解，并产生热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5]在多种价值观泛滥、社会物欲膨胀的今天，大学生们面临着人生观、价值观的危机。人类已经认识到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它一方面给人类带来丰厚的物质财富，不断地改善人们的生活条件和水平；另一方面也带来了资源浪费、环境破坏、现代战争等问题。通过对大学生人文精神的培养，它可以引领着科学技术、发明创造沿着有利于人类长远利益的方向发展。

我们研究发现，大学生的创造性与科学人文知识的掌握、科学地解决问题的能力有着密切的关系。学校教育中一方面应该加强对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的融合，合理地设置通识课程，使学生具有更加宽泛、合理的知识结构；另一方面应该在教学过程中，强调对问题解决能力的培养，而非简单地强调知识的学习和量的积累。

现代社会需要文理兼备、具有创新精神的复合型人才。因此，高校的学生不仅要学习科学技术，而且要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基础，更要有较高的人文素养，时时刻刻以人文精神作为其行为导向。技术需要人文精神成为其内在的精髓。缺乏人文精神指导的技术是无生命力的；而不具备技术的人文工作者，是不能适应社会需要的，是没有生存能力的。只有具备良好的人文素养、科学素养的学生，才能有较强的创造力，从而在社会中具有较强的竞争力。

在创新型人才培养上，西方教育和东方教育各有自己的优势。“西方教育的出发点就是要培养适应性人才，把创造力像一条红线或主线似的贯穿到教育之中，它强调的是知识面的宽度、学生的独立性和实践能力；而东方的教育模式以培养逻辑思维为出发点，强调的是知识的深度，采用的方式是重视读书、统一的规范和集体主义。”[6]在多年研究的基础上，林崇德教授认为应该扬长避短、互相吸收，融东西方教育模式为一体，培养“T”形人才[7]——创新或创造性人——作为一个教育目标。“T”形人才中的“横”代表西方的教育观念、教学方式、教学模式，“竖”代表东方的教育观念、教学方法、教学模式。

（二）创新型人才培养的模式问题

我国当前的人才培养模式是“工业型”的人才培养模式，这种模式主要受工业生产的批量化、标准化和劳动分工的精细化、专门化的影响。这种人才培养模式为我国培养了大批的专门化人才，但对人的个性和创造性培养重视不够。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工业型”的人才培养模式已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也越发凸显了我国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存在的问题，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现行人才培养模式对创新精神和实践动手能力培养严重不足

从创新型人才培养的角度看，我国大学人才培养存在的主要问题在于学生的创新精神、实践能力和社会责任感的不足。[8]长期以来，我国在人才培养方面注重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的掌握，强调知识的系统学习，重视培养学生的分析能力和学习能力，提倡刻苦学习精神和良好的学习习惯。但与创新型国家对人才培养的实际需求相比，我国所培养的人才的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还需要极大加强，培养出的拔尖创新人才的数量还严重不足；我们在培养人才的过程中，调动学生学习的主导性与创造性明显不够，对学生动手实践能力的培养还存在较大的差距。[9]

2.因材施教不够，启发式、参与式、研讨式等教学方式欠缺

我国著名教育家顾明远先生认为，教育要找出培养一般人才和杰出人才的平衡点，就是要坚持公平而又差异的教育原则。所谓教育公平，从最终的结果讲，就是使每个人通过教育都得到充分发展。但人的天赋、生长环境是不同的，只有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点施以不同的教育，即因材施教，才能使每个人的潜在能力得到充分的发展。[10]从教学方式看，我国的人才培养模式是“教师讲授、学生听”的填鸭式教学，而不是因材施教和启发式教学。创新型人才的培养不是知识学的越多越好，重要的是在教学过程中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为了创新型人才的培养，西方大学出现了很多新的教学方式，传统上有苏格拉底教学法、案例教学法、习明纳（seminar）教学方法等。近年来为了培养具有批判性思维能力和创造性思维能力的人才，国外许多著名大学实施了多种新的教学方式，如本科生科研（undergraduate research）、探究性学习（inquiry-based learning）、基于发现的学习（discovery-based learning）、基于问题的学习（problem-based learning）、基于课题的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基于研究的学习（research-based learning）、一年级习明纳（first year seminar or freshman seminar）、高峰体验（capstone experience）、服务性学习（service learning）、合作性学习（collaborative learning）等。[11]以上这些新的教学方式都是创新型人才培养的有益方式，但在我国的人才培养过程中，这些教学方式还没有得到具体应用，这反映出启发式、探究式、研讨式教学方式的欠缺，严重制约了学生的创新思维、创新精神以及实践动手能力的培养。

3.各阶段教育的衔接不够

创新型人才培养是一个系统过程。从横向来看，创新型人才培养需要家庭、学校和社会形成三位一体的教育合力；从纵向来看，创新型人才培养也是整个教育系统的有机结合，需要从幼儿教育、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到高等教育的有效衔接。大家都知道，我国的中小学生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都能得到很好的名次，近年上海学生参加的PISA（国际学生评估项目）测试成绩也很好，但我国真正的拔尖创新人才还寥寥无几。这也是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的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在我国，终身教育体系还不是很完善，各级各类教育之间的衔接机制尚未健全，这些都制约着我国创新人才的培养。

4.缺乏真正意义的英才教育，协调一致的英才教育体系尚未建立

英才教育不仅仅是一种教育形式，更是一种教育理想；不仅仅是对英才儿童的教育，更是对所有儿童都有价值的教育形式的一种探索。我们反对把英才教育定位为精英教育，也反对把英才教育定位为普适性教育。英才教育就是一种为挖掘儿童的巨大潜能，而对每一个隐性天才所实施的个性化教育。当前，中国政府比已往任何时候都渴望英才，中国民众对教育的热情与关注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历史最高点。在官方与民间的共同作用下，人们期待中国能够培养出富有创新精神的新一代优秀公民和大师级人才。但是，中国英才教育政策的零散性、实践的原发性、理论研究的片面性，与中国对英才教育的内涵与定位、相关部门的规划与管理有关。英才教育处于一种自发的、自然生长的状态。与国外的实践与研究相比，不论从人才识别，还是在培养模式和评价机制等方面，中国英才教育的差距还很巨大。例如，目前重点校、示范校仍然承担着进行英才教育的当然责任，但由于应试的压力，学生在许多重点校中接受的教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英才教育。素质教育理念为中国英才教育的发展带来更多曙光。个别学校的超常教育实践，是英才教育的很好的探索，但由于招生、课程等方面的原因，还难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此外，在推动教育发展的动力系统中，应有家庭、学校、政府、社会的共同参与。其中，家庭是一个重要的力量，但家庭对于英才的培养，多关注其未来的利益获得与孩子的切身感受，更关注其教育投入与产出。家长们希望孩子成为幸福的、有经济实力的自主的人，而未必是需要付出更多辛苦的努力。因此其在英才培养中，工具性超过了价值性。在升学目标的驱动下，家长们更愿意让孩子们去学习那些与考试有关的科目和知识，而对于与学生创造性、综合素质有关的项目，给予的关注则远远不够。这都需要我们从系统构建到实践推进，进行多方整合。

5.对博士生教育在建立世界一流大学和赢得学术独立和文化自信方面的重要地位缺乏认识

学术独立是国家独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国家迈向科技强国的前提和基础。建设自主、自信的高等教育体系，为国家的科技、经济和社会发展提供前沿知识、创新人才和理性文化，是一个国家在现代化发展道路中的重要战略选择。例如，美国通过建设能够与欧洲竞争对手相抗衡的一流研究型大学和发展博士生教育，提升其在创新型人才培养和前沿研究领域的独立性，摆脱对他国文化和教育的依赖，并为国家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智力基础。博士生教育的制度化不仅催生了美国研究型大学的涌现，也使得美国高等教育摆脱了对欧洲大陆大学的“依附”而走向了学术自立的道路，并确立了20世纪30年代世界高等教育“美国时代”的开端。当前，中国的高等教育，尤其是博士生教育改革也面临着诸多问题和挑战。因质量和声望危机而产生的优秀人才外流和高深研究与创新型人才培育的“依附性”，使得中国在创新驱动发展道路上出现了科技自主创新与人才外部依赖的悖论。中国在建设创新型国家以及提升科技自主创新能力的过程中，如何实现人力资源从“大”到“强”的转变，扭转优秀人才外流以及高等教育体系的质量和声望危机，避免从技术的外部依赖转向人才的外部依赖，是当前中国科教政策领域亟待解决的重要理论和战略问题。其中，提升中国博士生教育的质量和吸引力应作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赢得学术独立、文化自信的重要组成部分。

6.社会参与培养创新型人才的局面还未形成

创新型人才需要具备较强的实践能力，这就需要学校加强与社会的合作。国外已经形成比较完善的校企合作培养人才的模式。学校、社会和企业都有培养人才的责任，社会和企业为学生实习提供充分的资源和机会。而在我国，一般来说，培养人才仅仅是学校的责任，社会和企业是用人单位，二者之间是一种供求关系。在这种关系下，学校所培养的人才不能满足社会的需要，出现了所谓的“结构性失业”。缺少良好的社会环境，仅仅靠学校培养创新型人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所以我国应出台相应政策，明确社会和企业在人才培养中的地位和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