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1976),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之一。1889年9月出生于德国巴登州的梅斯基尔希镇,其人生经历非常简单:自1909年进入弗赖堡大学读书,到1959年退休,其间除去20世纪20年代在马堡大学执教的五年,海德格尔一直待在弗赖堡大学。在其典型的学者生涯中,海德格尔最为人诟病的无疑是他在纳粹德国时期担任弗赖堡大学校长的那段经历(1933年3月~1934年4月)。但尽管如此,其思想之深刻和伟大却是无人能否认的。
海德格尔一生的思想处于不断的发展中。早期(约指1930年之前)的代表作主要有《存在与时间》(1927)、《康德和形而上学问题》(1929),以及在他身后出版的大量讲课稿。在海德格尔看来,自希腊以来的西方传统存在论从未找到追问存在问题的正当途径,存在向来被遗忘。因此,《存在与时间》中的海德格尔对胡塞尔的现象学作了存在论的改造,试图以“此在”的生存论分析为路径来展开“基础存在论”,以此逼问一般存在的意义。
20世纪30年代初,海德格尔的思想道路发生了一个著名的所谓“转向”。在这一过程中,海德格尔主要通过演讲和授课来记录对自己思想的自我改造,其主要成果体现在《真理的本质》、《形而上学导论》、《荷尔德林和诗的本质》、《艺术作品的本源》等著作,以及关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谢林等伟大思想家的专题讲座和关于尼采哲学的五个学期的讲授中。通过以上广泛的努力,海德格尔实现了从早期以“此在”的生存来规定存在到晚期以存在来规定“此在”的生存的转向。
晚期海德格尔对前苏格拉底的早期希腊思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试图重新唤起非形而上学的“存在之思”。这意味着哲学的终结和思想向另一个开端的过渡,此一开端就是思“存在之真理”。“存在之真理”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或者说“此在”是如何“进入”“存在之澄明”境界的?于此,海德格尔重新发现了“艺术”或“诗”,认为这是真理的原始发生之地。由于形而上学过早地霸占了语言的本质,因而需要一种“语言的转换”,而语言的转换取决于“思”与“诗”两种方式的本质关联。本真的“思”与“诗”,作为“大道”意义上的语言发生的方式,是归属于“大道”的人对存在的感恩与铭记。这些思想主要体现在海德格尔晚期的《筑·居·思》、《什么召唤思》、《什么是哲学》、《走向语言之途》、《泰然任之》、《哲学的终结和思的任务》等著作中。
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谈论不多,但事关对马克思哲学的基本性质的判定。本书选取了《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的部分论述和《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前者是海德格尔“二战”后公开发表的第一篇著作,在他看来,针对战争的残暴而提出来的人道主义,依然与它所反对的东西一样是在贬低人,因为这种人道主义作为一种形而上学的对人的理解把人看得还不够高。在此信中,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的人道主义也仍然是以对人的本质的形而上学规定为前提的,这一规定就是把人的本质规定为自然性与社会性的统一,即规定为理性加上生物性。但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胡塞尔的现象学和萨特的存在主义都未曾达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而只有在此一度中,才有资格同马克思主义交谈。在《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中,海德格尔更加明确地将马克思判定为一个形而上学家,因为在他看来,全部马克思主义以之作为依据的命题——“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乃是一个形而上学命题。而马克思哲学以之作为特征的“生产性”概念——社会之社会性生产与人作为社会存在体的自身生产,就正是“当今之思想”。因此,就像费尔巴哈或尼采一样,马克思乃是实施了对黑格尔哲学的单纯的“倒转”,从而置身于形而上学之最遥远的对立面中,并因而“达到了虚无主义的极致”。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上述评论实质上包含着严重的误解,这就须读者去自行甄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