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儒学案》纂修,工始于民国十七年(1928年)。迄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中,由北京文楷斋刊刻蒇事,并于翌年七月,在京中修绠堂书店发售,[1]历时达10余年之久。这部书虽因系徐世昌主持而以徐氏署名,实则是一集体协力劳作的成果。
徐世昌,字菊人,一字卜五,号东海,又号弢斋、水竹邨人、退耕老人等,天津人。生于清咸丰五年(1855年),卒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终年85岁。世昌为光绪十二年(1886年)进士,以翰林院编修兼任国史馆协修、武英殿协修。清末,一度协助袁世凯督练新建陆军于天津。后历任东三省总督,军机大臣,民政部、邮传部尚书,内阁协理大臣等。民国初建,三年,出任国务卿。七年十月,由“安福国会”选为总统,十一年六月下野。之后,即戢影津门,究心文史,著述终老。
徐世昌为清末词臣出身,素工诗文,留心经史,注意乡邦文献的整理、表彰,博涉古今,为经世之学。任民国大总统期间,曾在总统府内举晚晴簃诗社。社中成员多显宦,亡清遗老亦吟咏其间。后即聘诗社中人选编清诗,辑为《晚晴簃诗汇》200卷刊行。
民国十七年(1928年),复网罗旧日词臣友好,倡议纂修《清儒学案》。九月,初拟《清儒学案目录》,时年七十有四。从此,世昌的晚年精力,则多在《清儒学案》纂修之中。据贺培新辑《水竹邨人年谱稿》记,十八年一月,《清儒学案概略》稿成,徐氏即亲为审订。入春以后,《学案》已有初稿一批送津请阅。翌年三月,夫人席氏病逝。经晚年失偶之痛,十月,世昌即又按日续阅《清儒学案》稿本,多所订正。当时,因预修诸公皆在京城,徐氏日阅《学案》稿本,凡有商榷,则随手批答,故函札往还一直不断。徐世昌当年书札,虽经数十年过去,多有散佚,但所幸中国历史博物馆史树青老先生处尚有珍藏。二十余年前,承史老先生不弃,尽以所藏予笔者一阅,至今感念不忘。去秋,惊悉史树老病逝噩耗,失此文史大师,痛哉!
迄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徐世昌已届80高龄。他不顾年高,始终潜心于《清儒学案》稿本审订。逐日批阅,书札往还,备殚心力。同年六月,京中主要纂修人夏孙桐来书,商定《学案》事宜。徐世昌是冬作复,并以撰写《清儒学案序》拜托代劳。徐世昌此札,幸为夏先生后人刊布,弥足珍贵,谨过录如后。
闰枝我兄同年阁下:久不晤,甚念。得惠书,知体气冲和,为慰。《学案》得公主持,已成十之九,观成有日,欣慰无似。序文非公不办,实无他人可以代劳。三百年之全史皆公手订,三百年之儒学又由公综核成书。此种序文,非身历其事者,不能道其精蕴,希我兄勿再谦让也。至“长编”二字,恐非《学案》所宜引用。唐确慎当国家鼎盛之时,欲编学案,不能不加“小识”二字。梨洲《明儒学案》成书,已入清代。此时编辑《学案》,深惧三百年学术人文,日久渐湮,深得诸君子精心果力,克日成书。案之云者,不过引其端绪,综合诸儒,使后之学者因此而考其专书,则一代之学术自可永存天壤间也。斯时与梨洲著书之时大略相同,则“长编”二字似不必加入也。仍请卓裁。《凡例》拟出,先请示阅,诸劳清神,心感无似。此颂健安,冬寒尤希珍卫不宣。弟昌顿首。[2]
徐世昌此札,颇涉《清儒学案》纂修故实。观札中所述,至少可以明确如下诸点。自1928年倡议修书,历时6年,全书已得大半。此其一。其二,《清儒学案》的京中纂修主持人,实为夏孙桐。其三,该书是否在书名后加“长编”二字,徐、夏二氏意见相左,夏提议加,徐则否定。其四,徐世昌以黄宗羲之于故明自况,将其眷念亡清的阴暗心理一语道出。最后,修书既已6年过去,全书《凡例》初稿始迟迟拟出,可见先前工作之粗疏。因之,徐氏之“观成有日”云云,未免盲目乐观。
之后,徐世昌以年入耄耋,亟待《清儒学案》早日成书,于是按日批阅稿本益勤,阅定即送京中付梓。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新春,世昌因之而悉谢贺客,闭门批阅《学案》。同年四月,全书已近告成。次年正月,傅增湘由京中来津,议定刻书事宜。三月,徐世昌将《清儒学案序》重加改订。就这样,卷帙浩繁的《清儒学案》,终于在徐氏生前得以问世。
[1] 容媛:《清儒学案》,《燕京学报》1940年6月第27期。
[2] 过溪:《清儒学案纂辑记略》,见《艺林丛录》第7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