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一代学术,乾隆、嘉庆两朝,迄于道光初叶的近百年间,是一个发皇的时期。其间杰出的学者最多,学术成就最大,传世的学术文献亦最为丰富。古往今来,学术前辈们的实践一再告诉我们,学术文献乃治学术史之依据,唯有把学术文献的整理和研究工作做好,学术史的研究才能够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之上。
将乾嘉时期的重要学术文献精心校勘,施以新式标点出版,这是整理乾嘉学术文献的一项重要工作,嘉惠学林,功在千秋。在这方面,最近一二十年间,学术界的各方面专家已经作了大量贡献。譬如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相继问世的《潜研堂文集》、《方苞集》、《章学诚遗书》、《抱经堂文集》、《戴震全集》、《校礼堂文集》、《钱大昕全集》、《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仪礼正义》、《礼记集解》、《礼记训纂》、《尚书今古文注疏》等,无一不提供了可贵的研究资料,从而推动相关研究的前进。
循此以往,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与乾嘉学术文献的整理和研究相关的目录学著述,亦接踵而出。林庆彰教授主编的《乾嘉经学论著目录》、《日本研究经学论著目录》,王绍曾教授主编的《清史稿艺文志拾遗》,李灵年、杨忠二位教授主编的《清人别集总目》,柯愈春先生著《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等,皆为学术界做了功德无量的事情。借此机会,请允许本人就《清人别集总目》稍事介绍。
清代文献,浩若烟海,实为此前历代之所不及。究其原因,大要当或有二:一则中国古代社会经历数千年发展,至清代已然极度成熟,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皆臻于一集大成之格局;再则博大精深之中华学术,在此二百数十年间,亦进入一全面整理和总结之历史时期。惟其如此,有清一代才人辈出,著述如林,其诗文别集之繁富,几与历代传世之总和埒。这是中华民族一份极为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也是发展中华民族新文化的必然依据。故而董理清人别集,自20世纪中王重民先生之《清代文集篇目分类索引》肇始,尔后数十年间,前辈贤哲接武而进。邓之诚先生之《清诗纪事初编》,钱仲联先生之《清诗纪事》,张舜徽先生之《清人文集别录》,袁行云先生之《清人诗集叙录》等,呕心沥血,成就斐然。
学如积薪,后来居上。正是凭借前哲时贤之深厚积累,李灵年、杨忠二位教授集合同志,付以10年艰苦劳作,遂成《清人别集总目》三巨册。该书汇海内外现存清人别集书目、版本、馆藏及作者碑传资料于一堂,以崭新体例而超迈前贤,洵称迄今最为完整系统之清人别集综录。在《清人别集总目》的《前言》中,主编先生绍介全书编纂宗旨云:“《清人别集总目》立足于为进一步的研究服务,本着挖掘清代文献资料的指导思想,一切从有利于研究出发,以使用方便为准则,不受传统书目体例的限制,因而在编纂体例上有所突破。”[1]至于本书之编纂特点,李、杨二位教授则归纳为5个方面:一是著录广泛,二是多列版本,三是详注馆藏,四是书传结合,五是便于使用。本人完全赞成主编先生的绍介和归纳,谨举书中一例,试作管中之窥。
凌廷堪为乾嘉间著名学者,该书著录其诗文集及碑传资料云:
校礼堂初稿文不分卷梅边吹笛谱2卷
稿本(上图)
按:有清□巢南跋
校礼堂诗集14卷
道光六年张其锦刻本(北图、日本人文、大阪)
按:北图藏本有清李慈铭批并跋
校礼堂文集36卷
嘉庆十八年张其锦刻本(北图、粤图、人大、山大)
按:北图藏本有清李慈铭批并跋
校礼堂文集36卷诗集14卷
校礼堂全集本,嘉庆十八年刻文集、道光六年刻诗集(丛书综录、旅大、台湾史语、日本人文、京文、东文、广岛)
民国二十四年安徽丛书第四期·凌次仲先生遗书影印校礼堂全集本(丛书综录、安徽师大、安庆、日本人文)
[附]凌廷堪(1757—1809),字仲子,号次仲,歙县人,乾隆五十八年进士,官宁国府教授
事略状 戴大昌撰 校礼堂文集附
传 阮元撰 揅经室二集 4
清史稿 481
清史列传 68
碑传集 135
国朝耆献类征初编 258
国朝先正事略 36
汉学师承记 7
清儒学案小传 12
文献征存录 8
清代朴学大师列传 6
国史文苑传稿 2
清代畴人传 13
清代七百名人传
新世说 4
凌次仲先生年谱 张其锦撰 校礼堂全集本
凌廷堪年谱 陈万鼐撰 台北刊行 中山学术文化集
刊12辑
全身画像 清代学者像传1集
半身木刻像 凌次仲先生年谱卷首[2]
如上所引,该书确实做到了多列版本、详注馆藏、书传结合。集此数长,自然也就实现了“便于使用”的初衷。至于“著录广泛”,更非虚语。全书所录一代诗文,作者近2万家,别集约4万种,碑传资料凡16 000余通,“广泛”二字,名副其实。尤可称道者,则是服务于深入研究的编纂宗旨。李灵年、杨忠二位先生于此说得很好:“此书的问世,尤可为清代文学、文献学、历史学等多种学科的研究提供一部必备的工具书,为《全清诗》、《全清文》的编纂打下一定的基础。使用者一书在手,既可以从量上大致把握清代诗文别集的概貌,同时也掌握了一把深入研究的钥匙。”[3]
《校礼堂初稿》为凌氏早年文稿之初次结集,时当乾隆六十年,一时前辈硕学卢文弨曾为之撰序。《梅边吹笛谱》为廷堪早年词作,结集于嘉庆五年。二书结集最早,且为稿本,弥足珍贵,自当列于最前。而上图庋藏本之题跋者,或为陈去病先生,研究者有兴趣,当可依文风、书法等作一番考证。想是本书定稿时间的限制,编纂凌廷堪一目的先生,尚未见到王文锦先生整理刊行之《校礼堂文集》,他日再版,补为完璧可矣。该目所附之凌廷堪小传,虽不过寥寥数十言,然皆确有据依,殊非易事。唯其间所涉两处记年,似可作进一步研究。一是凌廷堪生年,究竟当依张其锦辑年谱及廷堪自述定为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还是据阮元撰传定为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是凌氏成进士之年,《明清进士题名碑录》记为乾隆五十八年,而廷堪自述及诸多官私载籍皆作乾隆五十五年,当以何者为准?凡此,有本书所提供的钥匙,深入研究,门径豁然。
[1] 李灵年、杨忠:《清人别集总目》第1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卷首《前言》第8页。
[2] 李灵年、杨忠:《清人别集总目》第2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967—1968页。
[3] 李灵年、杨忠:《清人别集总目》第1卷,卷首《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