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03年以来中国政局一直混乱,动**不安,在此期间南开的学校体系迅速地、按部就班地发展、完善起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两位领导人——严修与张伯苓亲密无间的合作。他们是中国最优秀的智慧与道德传统的最名副其实的代表。

——何廉:《何廉回忆录》

张伯苓献身教育是从严范孙的家馆开始的。严范孙即严修,与张伯苓一样希望通过办教育兴国。两人一见如故,严范孙当即礼聘张伯苓来家馆授课。其实,张伯苓从立志“教育救国”到真正走上三尺讲台,又是一次人生的大跨步。因为当时天津风气未开,启蒙教师是受人鄙视的职业,当时的天津小调唱道:“最可悲是教书匠,命苦作何商?……不够吃饭只可吃糠,半饥半饱度时光;家有三担粮,不做孩儿王。”[3]面对世俗的偏见和周围人的反对,张伯苓顶住了压力,毅然来到严氏家馆,教授英文、算学、理化等课程。

初为人师的张伯苓展示出独特的教育才华。他不像一般的塾师让学生死记硬背,也不用师道尊严束缚学生,而是用幽默趣味的讲解和自制的教具,将西学课程讲得有声有色,大受学生欢迎。胡适在论及张伯苓在严馆的教学时说:“我的朋友陶孟和——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所长——就是严馆时代的一个学生。他对我讲,伯苓先生的教学方法,即使早在那个时期就很可以称作‘现代教育’。他是一位很好的‘西学’教师——英文、算学和自然科学。他对学生的体操很重视。他回忆上水师学堂时做体操用的哑铃和棍棒,画出图样,让木匠定做了给他的学生练习。他同学生们在一起玩,并且教他们各种操练和室外运动,如骑自行车、跳高、跳远、踢足球。……这种承认科学和体育在教育上的地位,这种师生间自由民主的共同教学和游戏,显露出年轻的张老师是中国现代教育的一位创造者。”[4]

为了学习外国的教育制度,1904年,张伯苓与严范孙东渡日本,探索创办新式学校的模式与途径。回到天津以后,严馆和王奎章的家馆合并,成立私立中学堂,即南开中学的前身,张伯苓任监督(即校长)。从此,张伯苓的教育实践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自身受教育的经历使张伯苓认识到,当时中国教育的主要缺陷是纯灌输式的教育模式,使学生成为书本知识的俘虏。因此在他的教育活动中,特别讲究知识的“活化”,而极力避免硬性死板的灌输。早在建校初期,张伯苓就设立了“修身班制度”。与当时其他学校的“修身班”不同,张伯苓不是照本宣科儒家格言,而是采用演讲的形式,在每周三的集会上演说国内外大事。他语言风趣,通俗中蕴涵哲理,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为了说明“聚者力强,散者力弱”的道理,他在集会上经常表演“拉绳子”:让一位小同学上台拉住绳子的一端,几位大同学各执另一端,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结果小同学“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再让大同学合拢起来往同一个方向拉绳子,小同学轻易就被拉过去了。然后,张伯苓问大家:“你们都懂了吗?分则易折,合则难摧。”学生们都会心地笑起来。

张伯苓对学生们的教育往往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南开中学要求学生仪容整洁大方,有的学生学古代名士派头,不修边幅。张伯苓看到后对他们说:“你要是名士,你须有名士的智慧学识。假若你没有名士的条件,而你肮脏恶臭硬要学名士,学校绝对不允许。”[5]因此南开的学生统一身着草绿色的校服,显得格外精神。美国哈佛大学校长伊利奥博士曾到南开参观,见到学生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询问张伯苓的教育之道,张伯苓笑而不语,领他到学校入口处,只见那里竖立着一面大穿衣镜,上书40个大字:“面必净,发必理,衣必整,纽必结。头容正,肩容平,胸容宽,背容直。气象:勿傲,勿暴,勿怠;颜色:宜和,宜静,宜庄。”镜子和箴言如同无声的教师,学生进出校门整理仪容成为学校的风气。

身教重于言教,张伯苓凡事以身作则,身体力行,用自己的人格力量对学生形成巨大的感召。南开学校的师生一直津津乐道于张伯苓戒烟的故事。民国初年,有一次他严厉斥责一位违反校规抽烟的学生,谁知这位学生不服气地顶撞说:“先生不也抽烟吗?你能抽烟我为什么不能呢?”张伯苓一时说不上话来,半晌,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烟袋,一撅两截,坚定地说:“我不抽,你也别抽!”果然,从此之后,张伯苓再没有抽烟。正如他常说的:“正人者,必先正己。要教育学生,必先教育自己。”张伯苓正是这样赢得了无数学生的尊敬和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