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894年秋到芝加哥大学上任伊始,杜威便积极地为筹建实验学校做准备,这个准备一方面是办学经验上的;另一方面是拟定办学的宗旨和具体的操作计划。
在办学经验上,虽然以前杜威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所中小学的管理,但可以说杜威并不缺少相关的经验。他的经验主要来自这样几个方面:第一,在其从佛蒙特大学毕业后,曾到宾夕法尼亚州南石油城的一所高中担任过两年的拉丁文、代数和科学教师;第二,博士毕业后便受聘到密歇根大学,参加了该大学组织的“密歇根教师俱乐部”,并于1887—1888年度担任该俱乐部的副主席,期间多次到中学去参观和调研,对中学教学和管理情况比较熟悉;第三,杜威从1886年起担任哲学系主任,主持管理和教学工作,这方面的实际经验可以迁移到实验学校的管理中来;
第四,为了获得更多的关于开办新式学校的经验,从1894年10~11月,杜威先后三次前往由帕克担任校长的库克县师范学校参观学习;第五,最重要的是,杜威邀请到曾担任过学区总监的埃拉·杨女士,来担任实验学校的教学监督工作;并且他的妻子、曾在密歇根州的中学担任过多年教师的艾丽斯,从实验学校创办伊始,都一直在协助杜威处理好实验学校的各种日常事务。不过,从上述经历中,我们确实没有看到杜威在管理小学方面的实际经验,这也许是在实验学校自1896年1月开办后,大约有三年时间在“尝试错误”的一方面原因吧!
1895年前后,杜威拟定了《大学初等学校组织计划》(下文简称“《计划》”)。在《计划》的篇首,杜威以“共同的问题和目的”为标题,说道:
“一切教育的全部问题在于将心理的和社会的因素协调起来。心理方面的因素要求个体能够自由地运用他的所有个人的能力;社会方面的因素要求个体熟悉他所生活的环境和重要的社会关系,以及在他自己的活动中懂得约束自己以尊重这些关系。因此协调就要求,儿童有能力充分展示他自己,但要在这样一个方式中,即实现社会目的。”①
接着杜威分别从社会学原理、心理学原理和教育上的应用三个方面,由普遍原则到具体操作,对实验学校的基本精神和一般的授课内容与方法做了尝试性的规定。
就社会学的原理来说,杜威尤其强调学校与儿童的生活、学校与家庭和社会之间的关系问题。他指出,实验学校乃是儿童生活的地方,上学应该被视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与生活无关的事情。学校生活不应该仅仅作为未来生活的准备或者为其他什么东西做准备。而且学校生活一定要尽可能与家庭生活联结起来。应当引导儿童去思考和学习家庭中的事物或活动,例如,房子及其构造;衣服及其款式、质料,食物及烹饪等。从认识家庭的关系开始,逐渐引导儿童了解他们所赖以生存的范围中更广的关系。
就心理学原理来说,杜威特别强调自我展示性的活动在儿童学习和成长中的重要性。他说,儿童是一个主动的、自我表现的存在。儿童在动作的掌握之中得到一般的知识和情感,知识和情感从行为中产生,也将回到行为中去。这个行为既不单纯是心理上的,也不单纯是生理上的,而是包含着通过运动而产生的意象的展示。儿童作为社会性的构成,他的展示一般都是社会性的。例如,语言不管是讲演、写作或者阅读,都不主要是思想的展示,而主要是社会性的交流。
在儿童的感觉能力发展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杜威指出,儿童只有在活动中才能发展感知觉能力。同样在活动中产生了思想。不管是知识学习还是情感学习都要依赖于表现性的活动。一般来说,正当的兴趣(normal interest)将伴随着一切形式的自我表现:
“除非儿童理解他正在做的事情的目的,除非他认识到活动有某种动机或理由,否则不管外部的兴趣表象被刺激得如何彻底,真正的兴趣和注意都还在别处。……正常的兴趣需要这种包括理论和实践的技术,而这个技术是在积极的表现过程中被儿童掌握的。”①
只要我们细心一些,便会发现杜威用词的谨慎。鉴于“兴趣”这个词语的模糊性,杜威强调兴趣应该是“正常的”(normal)。他指出,兴趣的原则通常被当做娱乐的概念滥用,或者某些东西令人感兴趣。这种理解是完全错误的。一方面,“完全的、有机的兴趣,只有当儿童将他全部的自我投入他的活动之中才能实现。他的活动之所以吸引他,在于这个活动值得作为真正的工作去做”。①另一方面,兴趣活动应能和“工作” (work)联系起来。这个“工作”不是指那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劳动,而是将儿童的精力引导到被视为必要的事情之上。这个意义上的工作与有意识地“使之相信”的“游戏”是矛盾的。因为当儿童意识到他仅仅在游戏,便会停止游戏,因为兴趣已经没有了。“游戏的原则就是自由,而工作的原则就是用全部的精力来实现这个目的,这个目的就是表现自我。”②
那么如何将他所说的社会学和心理学原理应用到教育教学中去呢?杜威为此拟订了一份课程计划。他将实验学校的教学内容,根据儿童的生活分为四大类:即认识房屋、木工、食物和衣服。围绕这四类生活内容,学习商业、算术、历史、建筑学、动物学和植物学、生理学、化学和物理等方面的知识。例如通过对“食物”的学习,儿童便可获得与饮食相关的初级生理学知识、与食物构成要素相关的简单的化学知识,如碳、铝、铁等元素;与食物的生产相关的知识,如农业和种田;与食物的来源地有关的地理知识;与食物的买卖相关的商业知识,等等。
的教育信念,例如“学校即社会”“儿童即自我表现性的存在”“教育即儿童的生活”以及“儿童的生活即是自我表现性的工作”等,尽管它们并没有以这种凝练的信条式的语言表达出来。因此,我们也许可以说,如果我们把《计划》视为干旱的大地所期待已久的雷声,那么两年后的《我的教育信条》的发表,则无疑使还在传统教育与“新教育”之间徘徊的人们,痛痛快快地接受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