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来最艰难的一战(1 / 1)

刘玄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虽然《后汉书》对他登基时面对众人“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的描述更似刻意的贬低和诋毁,但他本人既不擅长军事,政治也非其强项,却也是事实。一言以蔽之:刘玄绝非当皇帝的料。同时,其汉国朝廷的财政也举步维艰,一度得靠刘秀等人在昆阳、定陵﹑郾等地劫掠到的牛马、财物,以及数十万斛粮食勉强维持。

然而,这种强盗似的掠夺是身为国家最大守财奴的王莽所不能容忍的,更兼听闻刘玄竟然称帝,于是王莽大为恼怒,决心要将绿林军消灭干净。地皇四年(更始元年,公元23年)三月,王莽下令让司空王邑、司徒王寻将各州郡精兵四十二万组成一支“虎牙五威兵”出征;五月,至颍川郡与新败的严尤、陈茂会合。

五月,王邑、王寻麾下“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的大军正以碾压态势向昆阳逼近。

当然,如果不仔细交代一下新朝队伍的组成,不足以体现这支大军的规模和气势,也不足以让大家体会到王莽对义军的愤恨。事实上,这支被王莽寄予厚望的大军号称“百万”并非完全是虚数。按王莽原来的计划,这支军队不仅有精兵四十二万,还有队伍绵延千里的负责后勤的民夫、奴仆和怀着成功后分一杯羹打算的所谓“私从者”,以及来自六十三个不同兵法、学术门派的弟子数百人,更有身高一丈、腰粗十围,睡觉要用鼓做枕头,吃饭要用铁做的筷子,身体重得据说三匹马都驮不动,能驱使百兽作战的奇人“巨毋霸”,带着他饲养的虎、豹、犀牛等猛兽助阵。王莽出动这样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军队,即便在历史的这个时间点上他是个反面教材,史学家也不得不感叹“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后汉书·光武帝纪》)。

简单地说,王莽这次的军事行动就是开汉两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而他的对手无疑将面对两百年来最艰难的一战。

面对这样一支混杂的大军,沿途的义军将领哪敢与之抗衡,于是纷纷退入昆阳城内。可昆阳只是一座小城,虽然城墙修得还算牢固,但在众人眼中也不似能经得起百万新朝军队冲击的样子。那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尽管昆阳城里有更始朝廷的成国上公王凤和廷尉、大将军王常等,可没有一个是能拿主意的人。面对城外的大军,众人毫无战斗的欲望,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妻儿以及刚刚抢到还没来得及花的大笔财物。因此,大家的想法出奇地一致,就是跑,赶紧往回跑。

那跑出昆阳城之后呢?若王莽的大军继续追来,又该怎么办?

依旧没人知道。

这时,只有太常偏将军刘秀发表了不同意见:“跑是没有用的。现在宛城还没有拿下来,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回到宛城脚下,既无城防,又两面受敌,那时情况更糟。况且眼下大家只有同心协力战胜强敌,才能建立一番功绩。如果失败了,各位的金银财物和老婆、孩子,不都变成别人的了吗?何必对这些东西恋恋不忘!”

虽然道理谁都懂,可众人对刘秀并不服气,也毫不客气,对他嚷嚷道:“刘将军好大的口气!”

此时在一众人中,刘秀的职务并不是最高的,也尚未展露出惊人到足以服众的天赋,故而不便与其他人争论,只是笑而不语。又过了片刻,城外探马来报,说新朝的大军已至城北,而且在描述对方的人数时用了这样一句话:“军阵数百里,不见其后。”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许多人刚起的一丝建功立业的念头即刻化为乌有。有人想看刘秀的笑话,马上上前一步,环顾众将,然后带着轻蔑与戏谑的表情说:“现在就请刘将军为我们计划一下这个仗该怎么打。”

没想刘秀早已有了打算,既然众人都等着自己给主意,他也不客气,告诉众人说:“眼下城中只有不足万人,光凭这一点儿兵力是很难获胜的,为今之计只有趁新朝的军队没有彻底包围昆阳之前派人出城,去附近招集士兵,大家里应外合才有胜利的可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眼下出城就是一个难题,基本等于送死。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一时三刻间在城里尚可苟安,如若出了城,性命将旦夕不保。

那谁去外面招兵呢?

没办法,刘秀自己出的主意最后只好自己去,而且只带了十三个人,把所有队伍都留下来给王凤他们守城。

这时候王邑的十万先锋已经到了昆阳城下。在城头的刘秀顾不得仔细观察对手强盛的阵容,急忙让人把南城门开了个小口,带着手下十三个人一股脑儿地往外冲,快马加鞭地从新朝军队阵前掠过,一刻不停地朝没人的地方跑去,将堪堪反应过来的新朝士兵稀稀拉拉射出的几支箭远远地甩在后面。

要不是新朝的大军忙着安营扎寨,没留神城里居然有人敢出来,加上刘秀的目的本就是跑,否则的话,这十四个人想冲出去是不可能的。此时留守城中的王凤等一班人在城头眺望,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先是庆幸自己没听刘秀的,这要是跟他冲出去,说不定自己此刻已经挂了。等看到刘秀出了包围圈,有人又暗自懊悔:这厮该不会就这么跑了吧?!

有惊有险地出了昆阳后,刘秀顾不得感叹,更无暇猜测昆阳城中众人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想战胜对手,必须尽快集合一支军队,趁对手的大队伍还未集结完毕做搏命一击,否则一旦对手的百万大军集结,那自己就真该考虑考虑逃往哪儿比较好了。

于是刘秀马不停蹄,在昆阳附近的定陵和郾两地转了一圈,费了不少唇舌,结果两地的绿林军不为所动。当然,这很好理解,毕竟以王凤等绿林军首领的做派观之,其他地方的绿林军必也是贪恋财物、苟且偷生之辈,是不可能愿意主动去昆阳城送死的。

既然是蹈利之辈,刘秀便以利诱之:“各位为何只着眼于眼前这一丁点儿钱财呢?如果我们一起把新朝的军队消灭,那各位所得将超过现在万倍。倘若等他们破了昆阳再四面出击,到时候诸位怕是连命都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一提到钱,他们终于被说动,刘秀这才忽悠到几千人马,但这跟昆阳城下黑压压的十万大军相比还是太少。可刘秀等不了了,此时已经是六月,自己已经离城半个月,昆阳时刻都有城破的风险。

实际上,起初严尤曾向王邑建议不要打昆阳,而应该绕过它直接攻击宛城外更始朝廷的大本营,一旦反贼的头目授首,昆阳将不战自降。这是一个最经济划算、成本最少的好主意,可惜王邑没有接受。他以己为鉴,回答道:“当年我任虎牙将军时率军围剿反贼翟义,因没有生擒翟义,后来还被陛下责怪了。如今我手握百万之众,如不能攻必取、战必胜,请问到时候陛下会如何发落我?”

于是,王邑命令大军日夜攻城,有的用十几丈高的云车居高临下地射箭,有的推着攻城车冲击城门,有的则挖地道、掘毁城墙,天上地下日夜不停地展开立体攻势,旌鼓之声百里之外都可闻及。

城里的绿林军哪里挡得住如此猛烈的攻势?昆阳之所以还未被破城,实在是被逼无奈——王凤等人早已求降,可王邑不答应,他誓要亲自攻入城内取反贼的头颅。在此等绝境之下,王凤等人只能死扛,昆阳城里的军民就连打个水都得用盾牌遮着头脸,冒着时刻被一箭透体的风险。

六月己卯,刘秀见能集结的队伍都已基本到位,便率众重返昆阳城外。此刻远远眺望昆阳城四周,新朝军营密密麻麻,数量惊人,惊天的鼓声震耳欲聋,刚鼓起一点儿勇气的绿林将士不免心生怯意,很多人又要打退堂鼓。

这时刘秀朗声说道:“别看敌人人数很多,其实都不堪一击,大家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现在我要带头冲锋,愿意随我一起的请出列!”

刘秀等了许久才得一千多人。说实话,在此之前刘秀在战场上并没有表现出以一敌千的武力,况且他也是人,也知道害怕,也畏惧死亡。可路是自己选的,如果昆阳城破,在宛城的大哥刘縯和整个刘氏宗族必将面临灭顶之灾,因此眼下哪还能后退?

于是,刘秀也不多想,趁自己尚有勇气,带着这一千多人来到距离新朝军队四五里的地方摆开阵势,然后向对方的军营冲了过去。王邑大概是看不起义军的,思想上多少有些轻敌,见有千人居然来送死,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一挥手命令手下四五千人前去迎战。

本来刘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百倍于己的敌人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只出来四五千人迎战,这下刘秀的胆气更壮了,一头扎进人堆里居然连杀数十人。新朝的士兵原以为是来收割人头的,没想到对方带头的居然是个恶魔,一下子胆气就没了,纷纷掉头,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收割的目标。跟在刘秀后面的将士们见状也惊呆了,谁都知道平日里刘秀的胆子比较小,打仗碰到几个敌人他都得往别人身后躲,没承想现在居然如此勇猛!这下不只随同的士兵,连其他绿林将士也被刘秀的勇猛气势所感染,纷纷要求出击。大伙儿高喊着口号紧随刘秀一拥而上,很快,新朝的军队便留下数百尸体仓皇逃窜。

对于这次胜利,双方都不敢相信。王邑不信自己手下的精兵竟然打不过对面那群数量明显不如自己的庄稼汉;绿林的将领们不敢相信,阵势如此庞大、装备如此精良的官军居然经不起刘秀的冲击,更有人暗自揣测:这莫不是刘秀的回光返照?

既然大家都不服,于是刘秀决定再试一次,还是获胜;又来一次,刘秀依然获胜。

连胜几场之后,绿林军的将领服了,绿林军的气势也上来了。为了体现必胜的信心,刘秀和大伙儿商量后,把营寨往前挪了两里地。可光有气势还不行,对面那数以十万计且数量还在每天增长的官军可不是泥捏的,如果不想被拿到长安让王莽剐了,兼家里的宅基地变成粪池,就必须尽快分出胜负。

因此,立即决战势在必行!

当然,刘秀不是只懂得一味猛冲直撞的莽将,为了增加获胜的概率,刘秀在战前还耍了一把小计谋:他撒了个谎,让人写了一封信,内容大概是宛城已经被攻克,现在绿林的其余军队正在宛城集结,向昆阳开来。刘秀的计划是派人冲过官军的封锁把这封信光明正大地送进昆阳城,然后假装不经意间将书信遗失在阵前,让王邑的人拿到。

刘秀本想用疑兵之计扰乱对方的军心,没想到自己竟歪打正着,因为三天前宛城确实已经被刘縯攻克。王邑显然已经得了这个消息,现在又从信中听说攻克宛城的绿林军已经向昆阳集结,更让他对此深信不疑。这种跟在真相的后面、半真半假的谎话历来都是最难识别的。即便两路绿林军合并后人数也远不及己方的,但王邑仍对此感到十分不爽和郁闷。更巧的是,某天夜里,天空居然出现流星,而且这颗流星竟直坠入王邑的大营之中,在地面上砸出好大一个坑,吓掉不少人半条命;到了白天,大量水汽聚集,让犹如铅块的云层从天而降,仿佛摇摇欲坠的大山向人们的头顶压来,厚重的压迫感使人喘不过气来。古人都是相对无知且迷信的,晚上和白天接连出现异象,使王邑手下的士兵不得不产生不祥的预感,而这些都是刘秀想要且求之不得的。

因为之前的勇猛表现,刘秀在军队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声望,不少原来对刘秀不屑的人转而支持他,开始相信眼前这支庞大的敌军是可以战胜的,但这种支持更多是在精神层面的,在行动上仍然是犹豫的。此时要决战,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促使其他绿林将士和自己并肩作战,再增加一丝获胜的希望,刘秀依然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于是,刘秀安排好了进攻计划:让其他将士攻击官军的两翼,自己则亲帅三千敢死之士,顶着从天空飘下的细雨,由昆阳西面渡河,直插王邑的中军。

古代行军打仗,主帅必位于军营的中部,而中军也是整支队伍的精锐力量所在。直击对方中军无疑是极为冒险之举,以区区三千人渡水作战,又是有进无退的阵势,但面对强敌,刘秀有这样的信心,他也必须拿出这样的信心!

可王邑等人并没有决战的认知,而且之前的连续失利也没有让他对绿林军产生足够的警惕,只简单地将之归结为将领指挥不当。这次看到三千人居然渡水来战,王邑决定好好给全军官兵上上课,让他们知道仗不是这么打的。

于是,作为全军的主将,王邑下令让各部按兵不动,在营中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是如何与绿林的匪徒们单练的。然后,他带上王寻,两人点了约一万五千精锐士兵,摆开阵势,要把刘秀那边刚渡河的三千人消灭在河边。

其实,如果按之前几仗的情况,王邑此时应该派出超过对手十倍的兵力去阻挡刘秀,这样才有把握不被击败。虽然因为新朝平庸的军队调度能力,此刻离原本计划的百万大军依然有差距,但昆阳城下的官军怎么也有几十万。哪怕是此刻在阵前,王邑也有超过对手四五倍的兵力,怎么都不至于一败涂地。王邑错就错在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此公本就不以带兵打仗见长,更非能冲锋陷阵的勇将,手头又有数十万大军,大可让士兵们或数千为一队,或一万为一队,前仆后继,何必亲身犯险?

本来刘秀率三千死士背水一战是没多大胜算的,可当王邑亲自前来对阵后,刘秀的胜算顿时大增,他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刘秀手下的死士见了王邑和王寻二人,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个个以一当十,勇不可当,呼喊着、咆哮着直扑官军阵地。

这三千死士一往无前的气势,甚至连天地都为之变色,更别提王邑手下的士兵了。结果,绿林军以一打五,反倒占据了上风,官军的防线眼看就要崩溃。更要命的是,王邑和王寻出战前曾命令其他各营士兵坚守不动,本来是要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是如何消灭绿林军的,没想到现在自己却成了快要被消灭的一方。丢人现眼暂且不说,其他将士眼看着主帅受困,一是没有主帅的命令不敢擅动,二是看着绿林死士那杀红了眼的气势,自己也不敢上去送死。于是,此时战场上出现了一幅哪怕是世界战争史上也罕见的景象:四周明明都是自己的队伍,战场上的主帅却在敌人的夹击下孤军奋战。而王邑带出去的士兵们明显也是靠不住的,先是阵型在敢死队的攻击下被冲散,然后主帅之一的王寻在乱军中被眼尖的绿林将士盯住,被人趁乱一刀砍死。

在这种危急关头,战场四周数百军营中没有接到王邑增援命令的将士却仍不敢有所动作。战场上,越下越大的雨水夹杂着血水,将大地染成红色,而王邑早已被身边血肉模糊的场面震慑,王寻那没了脑袋的身体中喷射出的血柱更是将王邑的三魂七魄冲走了大半。他只觉得整个战场上仿佛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如果再多停留一刻,下场便会像王寻那样,根本想不起来他还有几十万的大军在身后不远处。

最后,王邑一声喊,两腿肌肉如**般夹紧马肚子,没命似的朝远处逃去。官军这边不动,昆阳城里的绿林军却动了。他们苦熬了这么多天,本已绝望,就等着城破的一天结束这无休止的煎熬,眼下居然又看到了希望,哪能不奋起余勇?于是,他们便在王凤的带领下从昆阳城里倾巢而出,夹击敌军。

腹背受敌,主帅逃命,这下战场上一万多官军便成了没头的苍蝇,四散奔窜。王邑这一跑先是使得离战场最近的军营里的士兵也跟着没命地逃跑,进而又让远处其他营中还一头雾水的官兵随之加入逃跑的洪流,最终引发了整支队伍的大溃败。

这支两百年来规模空前的大军,溃败的场景也是世所罕见:败军逃出百里开外,盔甲和死尸布满他们身后的道路,直到滍水(今河南省沙河)边。

俗话说“穷寇莫追”,刘秀却不打算放过王邑,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时,前有大河,后有追兵,败军之将王邑虽不敢言勇,可为了争取渡河的时间,也不得不下死命令,叫士兵们奋力一搏,至少得坚持到他自己过河。等刘秀率众追赶至滍水,突然听见败军中鼓声骤起,紧接着虎啸狼号之声大作——巨毋霸坐在四匹马拉的车上驱赶着百兽来了。

也不知巨毋霸此人究竟是身怀异术,还是纯粹以蛮力压制,竟能驱使百兽听其号令,临阵进退也颇有章法。此时绿林将士虽然气势正盛,但那只是针对官军而言的。出于生物的本能,当真的面对虎豹熊罴的血盆大口,他们却是一点儿胆气和胜算都没有的。猛兽的一声声吼叫惊醒了绿林将士狂热的头脑,瞧着对面冲来各种猛兽,刚才还势不可当的绿林将士连人带马开始不自主地后退,眼看局势就要逆转。

然而,当真是天亡新朝,原本的大雨此时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愈发暴雨如注。乌云遮蔽了天空,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中,漆黑的天空被一道道闪电划破,炫目的电光如惊鸿、似蛟龙般在乌云中翻滚,一声声炸雷震天动地,滚滚而来,大自然仿佛在肆意地展示它那无与伦比的威力。

人固不如猛兽,可猛兽又哪里抵得过这天地之怒?原本正要冲上前撕咬对面那些“两脚羊”的猛兽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自然之威所震慑,全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任凭巨毋霸如何呵斥都不肯再向前一步。终于,随着又一声炸雷的响起,趴在地上的百兽内心对自然的畏惧胜过了对巨毋霸的畏惧,“轰”的一声四散逃开。

猛兽这一逃不要紧,又惊吓了拉着巨毋霸的战马,结果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使马车重心后移,反将车上的巨毋霸掀翻在地。这个三匹马都拉不动的巨人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又经慌不择路的败兵和猛兽推搡,掉进了滍水。平日里还算平静的河水因暴雨而变得翻滚、沸腾,仿佛一条能吞噬万物的巨龙。可怜这个身高体大、百兽都畏惧的奇人巨毋霸,一头倒栽进河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连巨毋霸这样的巨人都死了,其他人就更没胆量与绿林军较量了,纷纷争先恐后地渡河,生怕再晚一步,后背就得挨上绿林军将士一刀。可抢先渡河的又可能被后人踏入水中,风险并不比拖在队伍后面的小。最终,在数以万计的士兵被淹死后,尸体和杂物几乎堵塞了滍水。王邑、严尤等人弃了所有的财宝、辎重,甚至身上那有可能影响行进速度的过重盔甲,这才得以以“轻骑兵”的姿态踩着尸体过河,带着几千残兵出逃。

这一场溃败使得王莽失去了主力队伍,而王邑这个运输大队长还给绿林军送了数不清的财宝和装备。更让新朝雪上加霜的是,刘秀的胜利震动了天下,很多原来想反却不敢反的人也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当地的地方官,扯起了起义的大旗。当世的人谁都可以看出,这场推翻王莽、恢复汉朝的风暴正日渐成型。

当然,刘縯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