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一事由来已久,对于当朝皇帝刘彻和皇后卫子夫来说,这也不是新鲜事。当年卫子夫就是得益于陈阿娇的巫蛊事件才得以上位的。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刘彻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刘据。他对这个儿子非常满意,甚至刘据一生下来,他便命宫里的文人写了一首《皇太子赋》,光看题目就知道这个儿子在刘彻心中的地位。刘据七岁的时候,刘彻正式将他立为太子,并找来当时的大儒做太子的老师。太子成年后,刘彻又给他建了一座“博望苑”,准许太子在其中自由地与宾客来往。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统治者历来都怕手下结党营私,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原因很简单,谁知道这小子私底下跟这么多人勾结在一起是想干吗,是不是等不及了,准备把老子推下台去,自己上来做皇帝?而专权独断的刘彻居然允许刘据这样,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抱有多大的期望。
或许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渐渐地,刘彻发现不对劲儿了,刘据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自己,还处处和自己做对。刘彻主张严法酷吏,刘据说不对,要宽和待人;刘彻办事激进,要一蹴而就,刘据说不对,要张弛有度,循序渐进。这让刘彻非常不爽:“你小子这是想干吗,处处和老子过不去?”要不是刘彻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又受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搞不好,他都要找人来给刘据做亲子鉴定了。
其实,这也好解释:这不都是刘彻自己造成的吗?他接受董仲舒的意见,“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在形式上把儒学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他找人给太子教授的也是儒家的思想。儒家讲究的不就是“仁义”那一套吗?可刘彻表面上推崇儒家,其实心里满满的全是对法家独裁思想的爱。儒和法,哪能不冲突、不对立?
刘据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可能得罪父亲,可他满脑子都是儒家的思想,看着父亲做的一件件错事,他不能不出来纠正,毕竟他父亲做的错事损害的是天下,而这个天下是他刘家的天下,说白了,将来也是他刘据的天下。由于常常陷于爱护自己的东西和不得罪父亲的两难之间,刘据感到深深的不安。还好,这时卫家正如日中天,有母亲皇后卫子夫、舅舅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和舅妈平阳公主在后面支持自己,刘据和父亲刘彻之间尚能保持微妙的平衡。
当时,为了缓和太子的不安,刘彻找来许久未曾深谈的大将军卫青一起喝酒,在酒席间有意无意地对卫青说:“朕即位之初,汉家王朝尚在草创阶段,朕不革新变法,后世就无法可依,朕不征讨四方,天下就永无宁日。朕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劳民伤财的,但这些事情也就到朕这里为止了。如果后来人也学朕的样子,那就会走亡秦的老路。现在太子仁德宽厚,以后必是能安定天下的皇帝,朕要找一个能守成的接班人,难道还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选吗?现在,朕听外面有人风言风语,说因为与朕意见不合,太子和皇后时常感到惶恐不安,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爱卿你可要明白啊。”
刘彻不仅这样安慰太子,平时自己要出兵征讨的时候,遇到太子出来劝诫,他还会哈哈大笑说:“朕把这些辛苦的事情都做完了,留个安逸的江山给你小子不好吗?”
可以说,这时候,刘彻心里还是明镜似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即便后来卫青死了,每当出门在外,刘彻还是将宫里的事情交由皇后处理,将朝廷的事情交由太子处理,依然对太子和皇后足够信任。但是,这种信任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刘彻自己的身体依然健朗,依然能自信地把控时局。一旦他的健康开始出现问题,他和太子之间微妙的平衡也就开始出现问题。
可是,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时间总是在前进,人也总是要老去的。当刘彻的身体日渐衰老之后,他变得多疑且易怒,时常担心下面的人(其实就是太子)想提前抢班夺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彻的身体开始一年不如一年,他和太子之间微妙的平衡从出现问题逐渐发展为失衡,又由失衡变为关系坍塌。而诱发帝国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间关系坍塌的最初起因,却是两起原本毫无关联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