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郑微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匪夷所思,“阮阮,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怪过他,就连断着腿躺在浴室里熬到天亮,等他给别人做完手术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怨过吗?他现在不是个陌生人,是你丈夫,应该陪伴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的那个人!”阮阮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在枕上摇了摇头。

郑微哭了,越想就越难过,她不知道阮阮的“不怪”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根本没有过希望。

难道这就是阮阮的幸福?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任何要求和期待。

如果是,这样的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多么绝望。

她在阮阮平静的目光里抽泣,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阮阮还是自己。

阮阮想劝她两句,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生日过得开心吗?”阮阮等到她哭累了,才岔开话题,“昨天早上,林静打电话给我,特意问你现在喜欢什么花,我说你好像挺喜欢百合的……花收到了吧,他后来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怎么,是不是后来出了什么事?”她从郑微的眼泪里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郑微说,“我跟林静做了。”

饶是阮阮这样波澜不惊的性格,听到她骤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也吃了一惊。

郑微一五一十地复述昨晚的事,从陈孝正到林静,说到后面在她住处发生的“意外事件”,她草草地说自己是喝多了。

阮阮听她说完,只问了一句,“你自己怎么想?”“我什么都不想。”

郑微说,“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你都帮着林静,还跟他合伙拿鼠宝来骗我……”阮阮说,“我没想过帮他,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敢说他有多好,可毕竟是有心的,你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有个人在身边,即使那天倒霉摔了一跤,也不至于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况且,你不也挺喜欢鼠宝的吗?”郑微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再摇头。

接下来几天,郑微一下了班就到医院看阮阮,好几次在病床前遇到一身白大褂的吴江,他笑着跟郑微打招呼,可郑微始终没有办法用笑脸来回应他。

林静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每次看到他的电话号码,那天晚上的一些片断就让她脑子乱成一团,所以她总是草草说几句就挂断,不肯与他深谈,也不肯再见他。

林静的口气似乎也有几分无奈,不过他也许觉得让她冷静一下并非坏事,便也没有了那晚的咄咄逼人,电话依旧每天打来,只问候两句,她态度不好,他也装作感觉不到。

大概过了四五天,林静再次打电话给她,郑微正不耐烦,他马上解释说自己要出差一个多星期,雇的钟点工也请假了,没人照顾鼠宝,只有把它寄养在宠物店里。

“你别做梦,我才不会再收留它。”

郑微一口拒绝。

林静说,“我没想过让你把它带回去,不过你也知道它性格不是很合群,怕在宠物店有什么不习惯,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它行吗,当然,要是没空的话也就算了。”

郑微明知道这个时候要想彻底斩断跟他的联系,就应该忘了那只猫。

可她晚上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冰箱的上头空荡荡的,地板上还四处摆着猫玩具,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那只并不可爱的肥猫,虽然它有奸细的嫌疑,但毕竟多少个日子以来,下了班之后,就只有它陪伴她,甚至在忽然停电的夜晚,因为有它在身边“喵喵”地叫,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

第二天,从医院出来,郑微还是去了那个宠物店,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独自坐在一个笼子里的鼠宝,别的猫咪都是几只相互玩耍或依偎着睡觉,只有它落落寡欢。

宠物店的主人说,鼠宝不喜欢跟别的猫咪玩,只要一靠近其它猫咪,就变得紧张而具有攻击性。

自己单独在一个笼子里还好一些,就是不怎么吃东西。

郑微想起它平时霸道骄横,好吃贪睡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心疼,怎么看都它似乎瘦了一些,刚走到笼子边,鼠宝就站了起来朝她直叫唤。

郑微伸手指进去摸了摸它,它就用下巴轻轻地蹭着她。

以前在家的时候,它跟她反而没有这么亲近。

郑微心一酸,害怕自己心软,不敢久留,正想打算离开,就看到一个妇人牵着小男孩在看猫,那小男孩指着鼠宝说,“妈妈,这是只什么猫,长得又胖又丑。”

那妇人看了看,对宠物店主人讶异地笑道,“这不会是只土猫吧,你们宠物店连这种土猫也卖?”郑微听了怒从心起,土猫怎么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再看看鼠宝在好几只品种各异的名种猫里竭力抬头挺胸的模样,就觉得莫名难过。

一番交涉之下,店主打了寄养人电话,最后同意了郑微把鼠宝带走。

她当着那对母子的面视若珍宝地抱着鼠宝离开,当时觉得挺解气的,走着走着却后悔了。

她何尝不知道再把它领回家是不明智的,可偏偏没有办法眼睁睁地把它留在那里。

回家的路上,郑微在计程车里接到爸爸的电话,她一般每周各自打一个电话给爸爸和妈妈,他们分开很多年了,都没有再婚。

爸爸跟她聊了一些日常起居的事情之后,有些吞吞吐吐地问起郑微妈妈的近况,其实郑微远在千里之外,反倒是爸妈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现在却要通过她来了解对方的事情。

“我前天打电话给妈妈,她说都挺好的。”

爸爸还是欲言又止。

郑微心领神会,干脆把话挑眉了说,“爸,是不是想跟妈妈复婚?”爸爸默认了她的话,“微微,爸爸快退休了,这些年,我也没有别人,你妈妈也是孤零零的一个,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吵架都是意气用事,我希望能跟她一起过完剩下的一二十年。”

“妈妈知道吗?她怎么说。”

“我没有当面明确提,可意思她应该是知道的,她没说什么,所以我希望你在她面前给爸爸说几句话,别人的话她不听,女儿说的她总会认真考虑考虑。”

郑微答应了爸爸,其实她也是想到了妈妈这几年独居的孤单,何况,在内心深处,只要有可能,她仍然期望父母能够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