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活在时间、空间里,生活在几十年的岁月、土地上,有很多迷信的病态。祖先制定风俗的原意,也许是为了消灾吉祥,但代代死守下来,不知随环境提升变通,就成了桎梏和束缚,反而失去祖先的德意了。
譬如有人生病了,如果正好是在39岁、49岁、59岁,那糟了,过不了九。这种“一生最怕逢九”的风俗,太不合理了,难道除了39、49、59岁之外,其他的年岁就无灾无病,不会死亡吗?
过年迎春,也有乏理的民俗:初一不出门,大年初一是诸天神下界,不能出门冲撞天神,这真是笑话;诸天下界,与人无干,难道天神们都坐着马车汽车,怕人挡路吗?正月初一大家都不出门,街道车辆都空着,岂不可惜?初二女儿要归宁,可以出门了,大家全在这一天赶路,到处拥挤,塞车如蜗牛,挤车像沙丁鱼,岂不难受?初三赤狗日,初四开张日,初五接财神,又通通挤在一起办;到初六挹肥日,大家一起倒垃圾,我们的环卫工人真辛苦。
为了求吉利而行事,也是无妨,不过,硬将时日套成规范来束缚自己,使自己在时空中不得自由,又是何苦?我们应该斟酌取舍,无论何日何时都是吉日良辰,好好利用时空才对。
另外一种习俗就好得多:“初一早,初二巧,初三睡个饱,初四神下降,初五开张大吉祥,初六大清扫,初七面线吃个饱,初八恢复原来生活,初九天公生,初十勤劳工作好”,这就是“日日是好日,处处是好地”。
有些信徒要初一、十五才到庙里礼佛,到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时,才上寺庙拈香拜菩萨,像这样的礼佛、拜菩萨变成空洞的仪式,一年五次行礼如仪,有什么意义?又能得什么福报?我们应该要做日日佛,日日观世音,每一天都是佛菩萨的初一、十五,日日都是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甚至早晚时辰,心心念念都是佛,都是观音菩萨。
民以食为天,中国民间习俗讲究吃:二月二日吃头牙,食头牙捻嘴须;十二月十六日吃尾牙,食尾牙面忧忧,怕老板炒鱿鱼。结果全国上下挤成一堆吃喝,碰头撞脸的,徒然劳民伤财,失去节庆民俗的实质意义。
过去民间有“送灶王爷上天”的习俗,每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灶头供食,也是感恩祈福的好事,那时贫穷人家供不起食物,就流行一首上供歌:
灶王爷爷本姓张,一碗凉水三炷香;
今年小子混得苦,明年再请甜糕糖。
到今天,还要唱这首上供歌吗?可见民俗是活的,时空是变的,古时候的人,有他们祈安求福的方式,我们可以师其意,效其法,但不一定要一成不变的死守。民国有一位丰子恺居士,他在《新年怀旧》的文章里说:吃过年夜饭后,母亲拿起毛草纸擦孩子的嘴,表示孩子说出不吉利的话,如同放屁,童言无忌。今天谁还用毛草纸?恐怕都买不到了,怎么擦呢?佛教对于民俗时空病态的疗法,就是不迷信、不执着,虚空没有方位,时间没有分际,日日是好日,处处是好地。印度摩竭陀国的罗阅祇城内,有位善生童子,每天早上起来就到郊外园中,向东南西北各方位礼拜,佛陀善巧地教导他,方位不在于虚空之中,而是在我们心中。
我们要礼敬六方:
父母为东方,师长为南方,
夫妻为西方,亲朋为北方,
僮仆为下方,沙门为上方。
虚空没有死板的方位,时间没有前后的分别,在无边的空间、无涯的时间里,我们的真实生命无所不在,如果能够觉悟体证自己的本来面目,我们的本心就能遍满虚空,充塞法界,横遍十方,竖穷三际,与无限的时间、空间是一样的、是一体的。
我们常说“福地福人居”,各人的业力形成各自的因缘,善人睡茅房也能自在,猪住地毯也住不惯,地有因缘,时也有因缘,人人方便的时空最好。晚上8时下葬,早晨5点结婚,不是闹得人仰马翻?冬天在基隆比赛游泳,夏天在高雄表演球赛,气候悬殊,冷热不调,很难有好成绩。所以说,时间,有合乎时间的因缘,就是好时间;空间,有合乎空间的因缘,就是好空间。适合的时空,就是好时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