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佛门亲家的因缘(1 / 1)

在佛门里,

父母送儿女出家修行,

都是有重大的因缘,

冲击着人生的想法。

这些年轻男女学佛出家,

也像世俗的婚嫁,

他们也在研究,

嫁到对方是好是坏?

有的人任由命运安排,

也有的出家后就如同重新再世为人一样,

人生从此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唐朝裴休宰相有一首《送子出家诗》云:“含悲送子入空门,朝夕应当种善根,身眼莫随财色染,道心倾向岁寒存。”

这首诗其实应该改为“欢喜”送子入佛门才对,因为近年来随着佛教蓬勃发展,学佛风气日盛,现代不少父母都很欢喜儿女学佛出家。纵使有少数的父母一时不了解出家意义,但为尊重儿女的意愿,顶多“生气”送子入佛门。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现儿女出家的人生道路反而更宽广,前途更有发展时,很快就会转“怒”为“喜”了,因此“欢喜送子入佛门”,这是现代不少父母的心情写照。

过去有些父母所以怕儿女出家,主要是因为不了解佛教,以为出家就是所谓“青灯古佛”,只能吃斋拜佛修苦行,不能享受人间金钱、爱情、物质等五欲的快乐,因此不舍儿女出家受苦。

然而事实上,如维摩居士“虽处居家,不着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学佛修行的人,所谓“吾有法乐,不乐世俗之乐”,出家学佛,清净安乐,逍遥自在,每天徜徉在佛法大海里,与诸佛菩萨对话,平日所交皆是诸上善人,真是“口中吃得清和味,心中常在佛土居”。

出家所享有的法喜快乐,像佛在世时的跋提王子,在家时虽然住在高墙深院的王宫里,每天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锦缎,日夜都有卫兵保护,但是仍然感到恐惧,好像随时都可能遭人行刺,每天活在不安的情绪当中。后来出家了,吃的东西虽然简单,却是甘美饱腹,住的地方虽为林间树下,却觉得无比安全,无比自在,所以经常忍不住欢喜得大声喊出:“快乐呀!快乐呀!”

现在很多青年男女出家后,面对一般在家人经常不解而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出家?”他们反而会觉得“出家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家呢?”

说到出家,记得在我出家不久,家师志开上人为了感谢我的母亲,把我送去跟随他出家,于是写了一封信给我母亲,开头就说“亲家大人慧眼”。因此当时我就知道,原来出家儿女的父母,跟佛门的师长,可以成为“亲家”。

四十多年前,当我开创佛光山之后,一些年轻的男女陆续在佛光山学佛出家,忝为师长的我,有千余名入道的弟子,所以佛光山的“亲家”也有千余户之多。

在我的一千三百多位出家弟子当中,不管男众、女众,大都非常优秀,不过青年学佛,依佛门的规矩,一定要获得家长亲人的同意,这是最重要的。佛光山的亲家,少部分最初因为不了解,不欢喜儿女出家,目前十之八九的家长,都已经很认同儿女的志趣为重,也知道在佛门里一样有前途。

过去社会上有句俗话说“粥少僧多”,但实际上在佛门里是“饭多僧少”,尤其人间佛教的教育、文化、慈善、社教、行政,有许多事业都需要很多优秀的人才投入。因此,现代的佛教青年出家,大都是高学历,至少也得高中毕业,再经过丛林学院教育,才可以剃度。

在佛光山诸多弟子里,有的是兄弟一起出家,也有姐妹同时出家,甚至兄弟姐妹都出家的,也大有人在。例如:佛光山住持心培和尚,哥哥慧日法师、姐姐觉参法师等,兄妹三人先后在佛光山出家,成为师兄弟。

再如少校营长退伍的慧得法师,与姐姐满穆法师,二人先后在佛光山出家。他们的父亲唐顺华居士,警界退休后,对佛光山一向非常护持,尤其尊重僧团“僧事僧决”的原则,是一位非常有正见的佛教徒,他曾为自己今生不能出家而感到遗憾,后来一双儿女相继出家,终于完成了他的心愿。

曾在台南科技大学教书的觉元法师,与妹妹妙兆法师二人,双双入道,现在分别担任台北道场与新竹法宝寺住持。另外,在香港中文大学教书,现任佛光山香港佛香讲堂住持的满莲法师,与两个妹妹满醍、妙文法师都在佛光山出家,而且都十分优秀。

像这一类,一个家庭中有几个人同时在佛光山出家的例子,为数不少,当然也有单独一人在佛光山出家的,如佛光山前任住持心定和尚,父母一直是佛光山的护法,因为心定和尚出家,兄弟因此成为佛光会的重要干部。

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工程师,现任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秘书长觉培法师,父亲在台湾开设会计事务所,是一位名会计师,他把台湾各寺院做了多次比较后,欢喜送女儿到佛光山出家。

东吴大学毕业的吴宜庭小姐,即妙圆法师,曾任职中华航空,担任空服人员。父母为了她的出家,亲自上佛光山,跟我建立一段亲家因缘,并且殷殷叮咛祝福,希望女儿能在佛门好好修行。妙圆法师在担任佛光山文教基金会执行长的同时,取得佛光大学艺术所学位,现在回到山上来做培训班主任。

曾到澳大利亚留学的有圆法师,过去参加佛光青年团,她的父亲陈嘉隆居士是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副总会长,母亲蔡端浬是中区协会的督导长,父母都是佛光山的虔诚护法。从小由姑母带大的妙士法师,姑母圆照法师现为屏东东海寺住持,妙士法师出家后,她也成为佛光山的亲家。像这一类的家长,都比一般世俗上的亲家更亲,更有来往。

想想,一个人生能有数千个亲家,这真是需要多少的福德因缘成就呢!由于佛光山有这么多徒众的亲家,除了上述所提之外,我也不及一一述说,现在只列举十位作为代表,一叙我与亲家的缘分。

家住员林的赖义明居士,是佛光山的功德主,原本要把两个儿子一起送到佛光山跟我出家,但是我跟他说:“只送我一个就好,一个留着在家照顾你。”他问我:“在佛光山兄弟姐妹一起出家的例子很多,为什么我不可以?”我说:“各有因缘。”于是,他把当时还在台中商专就读的小儿子,提早送到佛光山出家,他就是现在的慧宽法师。

出家后的慧宽,我要他继续把学业完成,甚至大学毕业后,又让他到日本留学。赖居士则为了儿子出家,特别发心替佛光山建了一间讲堂,并且提供一栋三层楼当书局,就如嫁女儿一般。后来讲堂不敷使用,他又把家里隔壁的土地捐献出来,重建一栋更大、更庄严的道场,也就是现在的员林讲堂。他甚至说自己学佛之后,赚钱生活已是小事,现在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要赚钱提供给我当弘法建寺基金,所以他参加佛光会,也当选过理事,对于佛光山所创办的大学、报纸、电视台等,都很发心护持,助力很大。

与拉达克地区的佛光亲属合影(慧延法师摄,二〇一二年九月七日)

赖居士做人低调,从不居功,但是每年佛光山举办亲属会时,他都坐在第一排,有时候我请他上台讲话,他讲到自己当初送子出家时的自得,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当然,慧宽法师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自从佛光山丛林学院毕业后,先后担任佛学院老师及都监院院长,现在帮我在扬州鉴真图书馆办理扬州讲坛及推动文化工作。平时经常应邀到校园弘法,很受学生的欢迎。尤其他擅长用佛法来化解现代人的情绪,纾解压力,一年当中总有上百场关于心理咨询、情绪管理的讲座,俨然是情绪管理的专家。最近他把平时讲演的内容,结集出书《自在——人生必修七堂课》,甚受好评。

自从慧宽法师出家后,赖义明夫妇不管走到佛光山的任何别分院,大家都称呼他们“宽爸爸”、“宽妈妈”。他们送一个儿子出家,反而换来一千多个儿女,因此一直以送子出家为最大的光荣。

同样以送儿女出家为荣的黄宗昌、黄林足銮夫妇,在台东开设百货店,二十多年前他们的女儿永基法师在佛光山出家,当时台东佛教还不像现在那么开明,女儿在佛光山出家后,他们心里不舍,所以每个月都要上山探望三四次。后来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好在女儿是在佛光山出家,如果是嫁人,哪能一个月探望三四次呢?后来他们另一个毕业于静宜大学的女儿满升法师,也在佛光山出家,这时他们不再感到不舍,而是满心的欢喜与祝福。

永基法师出家后,曾在善化慧慈寺担任主管,满升法师也曾短期在屏东讲堂当住持,后来因为对文学有很深的造诣与爱好,因此负笈南京大学攻读博士,顺利取得学位后,曾担任佛光大学的助理教授。

早在二十多年前,佛光山在台东还没有设立别分院时,黄居士就曾经请我到台东文化中心讲演,主持皈依法会,甚至每个月都带领信徒回到佛光山朝山。后来台东成立佛光会,他是第一任的创会会长,也是台东日光寺建寺的发起人。三十多年来,黄居士夫妇俨然成为佛光山驻台东的代表,甚至鼓励他的一位亲人,把名下的一间安乐精舍送给佛光山做道场,对佛光山的护持,可以说不遗余力。

像这样欢喜送子出家的亲家固然不少,但也有反对儿女出家的。例如居住在台东的孔健居士,他是孔子第七十代子孙,服务于教育界,是标准的儒家学者。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孔祥玲,台东师范学院毕业,二女儿孔祥珍,政治大学毕业。

满纪法师、妙皇法师与父母合照(满纪法师提供)

这一对姐妹花大学毕业后,在母亲的支持下,选择在佛光山出家,我分别为她们提取法号满纪、妙皇。虽然父亲孔老先生极力反对,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左右她们,即使我出面劝说,也不能影响她们的决定。然而孔老先生认为他的子女出家是我的罪过,不但书信恐吓我,甚至还扬言要杀我而后快。

其实,满纪、妙皇法师出家后,我也经常鼓励她们轮流回家探望父亲,给予宽慰。只是孔老先生当时正逢丧妻之痛,太太死后,他把心中的不平之气,转加在我身上。不过我很能体谅他的心情,尤其后来听说他喜好石头,为了跟他建立友谊,我还特地购买奇石致送,他虽然没有给我回应,但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终于有一天,他出席参加满纪的毕业典礼,甚至还登台现身说法,以女儿出家为荣。后来满纪法师考取四川大学的博士班,妙皇法师考进武汉大学的博士班,他经常到大陆探视二位女儿,因为这样的因缘,在大陆认识了一位情投意合的老伴,二位女儿也感谢继母对爸爸的照顾,因此对继母孝顺有加,孔老先生到了这个时候,一家和乐,更加感谢佛门广大。

现在满纪已顺利取得博士学位回到佛光山,曾经南华大学、佛光大学都想邀请她前往授课,但她认为佛教的教育更为重要,因此在佛光山丛林学院担任专任教师,讲授《成唯识论》。佛教的唯识学是一门艰涩而枯燥的佛教心理学,现在满纪以一个比丘尼的身份长于此学,在她的教授下,将来必定后继有人。

在我诸多的佛门亲家中,同样曾经反对子女出家最激烈的,应该就是依法法师的父亲杨松村居士了。依法在就读台湾大学法律系二年级时,上佛光山出家。出家后,仍然继续未完的学业,爸爸因为反对依法出家,但又不能改变她的心意,所以大闹台湾大学,他认为台湾大学不应该收出家人当学生。但是三十年前,台湾已经逐渐开放,各级学校都有出家学生入学,大学也不能剥夺出家人念书的权利。

我记得当时好像失去理性的杨老先生到佛光山来,我一直想要安慰他、劝解他,但他完全不愿理睬我。一直到后来,依法台大毕业,再到夏威夷大学得到硕士,之后又到耶鲁大学得到博士学位,杨老先生率领家人到美国东部康州,参加女儿的博士毕业典礼。

回程经过洛杉矶西来寺,在西来寺的庭院遇到他,他很高兴的上前,要求我跟他合影,我当然随喜满人所愿。听说他回乡以后,拿着照片到处告诉人:“能与星云大师合影,这是我这一生最光荣的事。”

杨居士能欢喜,我也释怀。当初杨老先生反对女儿出家,我想是因为女儿从北一女,一直到台湾大学毕业,都是优秀生,他当时对出家人有所不了解,但依法出家后,从台大毕业,又到美国有名的夏威夷大学,再到常春藤名校耶鲁大学深研,一路行来真可以说都是在教育上享受最高的光环。所以有一次的亲属会,杨老先生特别在大众中,感谢佛光山对依法的栽培,他说当初因为不知道佛光山的教育体制,因此非常反对,请我要原谅他当时的心境。

依法从耶鲁毕业后,先在美国伯克利大学做过研究,后来又在加拿大大学任教,回到台湾后,也在台湾中山大学执教,我曾经推荐她当选十大杰出青年。可以说,依法不但光大佛教,提升佛教,对他们杨家而言,也像男孩一样的光宗耀祖了。

还有一个类似的个案,那就是依空法师出家时,父兄反对之厉害了。

依空是宜兰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她在四五岁时,就随着姐姐在雷音寺儿童班拜佛。我记得她几位聪明伶俐的姐姐都非常有善根,但没有因缘随我出家学佛,反而是依空在中兴大学毕业的前一年,也就是一九七一年佛光山举办大专佛学夏令营,共有六百人报名参加,分两梯次举行。

第一梯次开始,第一天报到后,到了晚上十点钟,我下楼巡视,看到一位年轻的学生,在布告栏前张望,我即刻上前问她:

“小姐,你看什么呀!”

她说:“我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听说名额已经满了!”

夏令营报到是在下午五点就已经截止,怎么到现在还在这里徘徊?我知道这必定是有心人,因此即刻跟她说:“没有问题,我帮你报到!”

于是她很欢喜地如愿参加了夏令营。到了结营的时候,她要求要出家,我说:“你再好好地仔细考虑一下,不必那么着急!”

就这样,她回到中兴大学,把最后一年的学业修满。我心想她修业期满后,应该可以上山履行承诺,但是她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的老师见她国文造诣很高,成绩优秀,已经介绍她在省立彰化高中教授国文,她想到在佛门里也需要这些经历,因此请我同意她前往教学一年。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她又写信给我,说:“我要辞去教职,但是两班的学生哭哭啼啼跪在我面前,不让我上山,希望我能继续留在学校教书。”

接信后,隔天我刚好要到福山寺巡视工程,路经彰化,就约她前往一叙。她当下毅然决定辞去教职,到佛光山出家。我想这当中最大的力量,就是我告诉她:“现在学生跪在你面前,求你继续教学,一二年后,即使你跪在他们面前,请他们留下来继续念书,他们也不能留下来!”

大概就是这几句话影响了她,尤其出家后,又有慈庄、慈惠法师介绍她到日本东京大学修学硕士。回台后,我要她到师范学院教书,她也利用时间,再到高雄师范大学继续修得文学博士学位。现在依空出家已经三十年了,让我想起她出家时,父兄强烈反对,大哥曾经拿刀要杀死她,父亲则是派人把她从佛光山带回家中,关在家里的阁楼上,不准与外人见面。据说当时慈庄法师、萧碧霞师姑都是她的邻居,到她家坐等一天,她的父兄铁了心肠,就是不准她们见面。

后来,大概是依空坚定的意志软化了父兄,终于主动放她回山。我记得在依空出家第二年或第三年的时候,父亲曾到佛光山探视她,我特地约见他,请他吃了一碗花生汤。我对他说:“你的女公子在这里出家,我们就如亲家一样。”后来他逢人就说我是他的亲家,那一碗花生汤让他终身难忘。

一九八九年,一位来自香港的十几岁小女孩屠颖,考取了佛光山丛林学院,听说是一名跳级升学的资优生。她就读初中时,正逢我到香港弘法,她就已经来听过我讲演了。

由于她是从香港远道而来,当她表明出家的意愿时,我要她先获得父母的同意。没几天,她就取得父母的同意书,我为她提取法名“觉幻”,当时她那欢喜的表情,我直觉这个女孩很有善根,不是爱慕虚荣,而是真正觉悟到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很自然的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法喜。

只是“觉幻”这个名字,我觉得与我推动的人间佛教,太过高调;同时看她出家后的表现十分优异,因此有心提升她的辈分,就改名为“满耕”,意思就是让她“落地耕耘”,将来才更能开花结果。

满耕从丛林学院毕业后,到美国西来大学就读,由于她在香港读书,英文成绩很好,所以不久就顺利从西来大学毕业。接着又在西来大学校长陈迺臣先生推荐下,顺利考取北京大学哲学系,亲近名佛教学者楼宇烈教授学习。

二年后取得硕士学位,又再继续攻读博士,而后以一篇《星云大师的人间佛教理念与实践》的博士论文,获得北京大学楼宇烈,中央民族大学王尧,中国社会科学院杨曾文、张新鹰,及南开大学郑辟瑞等教授给予高度评价。尤其国家宗教事务局叶小文局长,亲自为论文写了下列评语:“倡导人间佛教,建设人间净土,已成为两岸中国佛教界的共识和归旨,满耕的这篇博士论文,以佛光山教团为典型范例,有系统地探讨了星云大师对当代人间佛教思想的理论建树和实践成果。作者在全景式的描述中,既有对人间佛教思想脉络的深入探寻,又有对其实践经验的系统总结。特别是作者对佛光山在当代佛教教团管理制度上的创新和现代组织形式落实的揭示,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

满耕与四川大学的满纪,可能是来自台湾,最早在大陆取得博士学位的出家僧侣了。尤其满耕有一对很开明的父母,二人在香港都是虔诚的佛教护法,也是奉公守法的港民,育有一男一女,儿子送往印度学佛,女儿送到台湾佛光山出家,姐弟二人今后都会在佛教里有所成就。

我在香港弘法近三十年,光是在红磡体育馆每年的佛学讲座,就持续了二十年未曾间断。每年讲演时,耕爸爸、耕妈妈都是忠实的听众,每次我都叫满耕约她的父母到讲堂谈叙,她那老实的父母都说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只要能在一旁听我讲演就非常满足了。

曾经他们夫妇也到过佛光山当义工,也把佛光山看成是自己的家,其实佛光山本来就是他的儿女亲家。他们在佛光山感到满怀法喜,尤其我曾在法堂请她的母亲用过简单的便餐,她说一生值得回味。

现在满耕继她的博士论文后,又再完成了一篇三十万字的文学作品,我想这应该不只是我的欢喜,也是她父母最大的安慰了。

在许多出家弟子当中,比较殊胜稀有的,就是三代同堂一起跟我出家的慧和法师,与他的女儿慈庄、外孙慧龙、慧传这一家了。

早在一九五二年,有一位绅士型的中年男士李决和,到台北邀约我到宜兰弘法。他曾开过大安百货公司,在宜兰相当有名望,我到宜兰弘法前,他已经辞谢世俗的业务,发心专门当佛教的义工。我到宜兰后,很自然地就做了我宜兰念佛会的总务主任,后来跟我出家,法名叫“慧和”。

与慈庄法师(右二)和慧龙(右一)、慧传(左一)法师及慧龙、慧传的母亲李新肃(左二)合影于如来殿“佛光山开山纪念碑”前

不久,他鼓励在兰阳女中教务处任职的二小姐李新桃跟我出家,她就是现在的慈庄法师。慈庄出家后,曾经留学日本,是佛光山女众的大师兄,曾担任西来寺的住持,对于我在世界各地建道场,贡献很大。

从最初的台北松江路佛光山台北别院,到美国的西来寺,欧洲的英国伦敦道场、法国巴黎道场,她常年拎着一个小包包,走遍世界各地筹建寺院,尤其她把基督教的教堂改成佛教的寺院,把列为古迹的巴黎古堡变成弘法道场,可见其开拓能力之强。

尤其她在美国洛杉矶创建西来寺时,历经八年的时间筹建,期间经过六次的公听会,一百多次的协调会,才有今天号称“北美洲第一大寺”的西来寺。

慈庄法师的大哥是彰化银行的经理,弟弟是石门水库的工程师。她的两位外甥慧龙、慧传法师,都在佛光山出家,慧龙从小跟随佛光山第二代第四任住持心平和尚一起入道,丛林大学毕业后,因为擅长海潮音的梵呗唱诵,经常在海内外主持法务,现任南投清德寺住持。

慧龙的弟弟慧传,屏东农业大学毕业后,曾任普门高中校长、西来寺住持、国际佛光会青年团的团长。性格温和,却是精明能干,而且长于口才,现任佛光山都监院院长,统领佛光山海内外二百余所别分院的法务和行政。

慈庄的父亲慧和,跟随我二十余年,可以说鞠躬尽瘁,护教不遗余力。尤其他有一种观念:“不入佛门,就不像是我家的儿女!”正如宋朝宰相吕蒙正说:“不是佛教徒,不皈依三宝,不要投生到我的家里来。”

慧和不但教性很强,尤其一心向往大陆,用心研习汉文,甚至大女儿李新肃,还嫁给出身湖北的一位少校军官方铁铮,慧龙、慧传分别是他们第二、第三个儿子。

慈庄法师的母亲李张壹老夫人,高龄一百多岁时,身体还十分硬朗,过去我们经常吃宜兰的豆腐乳,多数都是出自她的亲手制作。平时只要道场有事,不分早晚,也不管有请没请,都是任劳任怨,所以若说我佛化了他们的家庭,不如说这许多佛门亲家,把他们的儿女送给佛教,成就了我弘法利生的事业。

替我翻译的慈惠法师,素有“佛教界的才女”之称。与慈庄、慈容,是当年宜兰女青年当中的“三剑客”,一起参加我组织的文艺班、佛教歌咏队,帮我演出话剧,尤其慈惠替我翻译台语、日语五十年,曾经留学日本大谷大学,取得文学硕士的学位。后来日本佛教大学校长水谷幸正,鼓励她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但她毅然回台,帮我办理佛教教育,除了佛光山丛林学院以外,西来大学、南华大学、佛光大学的筹建工作,她都帮我分担,一肩扛起。

她有亲弟一人,中兴大学园艺系毕业,曾担任非洲农耕队队长。姐弟二人的父亲张辉水,母亲张燕,可以说是我的佛门亲家中,最关心佛光山事业的人了。张老先生是一位中医师,曾做过板桥林家花园的经纪人,他们的家庭和慈,父母姐弟非常亲爱,他让慈惠学佛出家,曾担任宜兰慈爱幼稚园创园园长,再任《觉世》旬刊编辑,又任佛教丛林学院训育主任,后来前往日本留学后,回山帮我筹建佛光山,筹办佛教教育事业,担任普门高中首任校长,至今还在经办佛光山百万人兴学运动,孜孜不倦地为兴隆佛教事业而忙碌。

这一切应该都是源于当初父母的叮咛,要她既入佛门,一定要好好把一个出家人做好,所以慈惠自我要求严格,在现代的生活中保有传统的思想,对丛林寺院的规范非常坚持,早晚课诵、禅修念佛都非常的认真。

张老先生对我主持的宜兰念佛会,护持有加,家里的厅堂供奉有大藏经,尤其张老先生喜好音乐,慈惠得自父亲的遗传,音乐素养很高,除了当年参加佛教歌咏队以外,近年来主办的“人间音缘”,每年都接引数十个国家的青年到台北参加佛教歌曲比赛。另外她也带领佛光山梵呗赞颂团,到世界各地用音乐弘法,可以说为佛教的发展开创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遗憾的是,佛光山开山大约十多年后,我请慈惠邀请她的父母上山一游,张老先生说,法界都在他的心中,哪里一定要上山呢?所以张老先生夫妇,在有生之年从未踏入过由他女儿帮忙筹建的佛光山一步,让我不禁遗憾万分。

海内外佛光亲属相聚一堂,甚至有远从拉达克地区、马来西亚、印尼、美国来的亲属

称出家弟子俗家父母为“亲家”,每两年举办一次“佛光亲属会”(二〇〇一年)

二〇一二年佛光亲属会大合照

佛光亲属会

为了感念徒众的父母将儿女送到佛光山,奉献佛教,并且让他们了解子女的学习情况,一九九三年起,佛光山每两年举办一次“佛光亲属会”。名为“亲属会”,起于我还是沙弥的时候,看过志开上人写信给母亲,信上称呼母亲为“亲家”。目前,佛光山不但特别为徒众的父母举办“佛光亲属会”,更由“传灯会”专责单位照顾一千多名出家弟子的生、老、病、死,也关怀慰问各个佛光“亲家”。

出生在民间信仰家庭的慈容法师,大哥曾任远航商船的船长,其他的兄弟姐妹,有的在医界悬壶济世,有的在教育界作育英才,有的在海外指导农业开发,她和另一位妹妹依来法师先后在佛光山出家。

依来法师现任慈善院院长,慈容法师曾在日本留学,专攻社会福祉,所以现在佛光山养老育幼的慈善事业,以及很多社会教化工作,都由她领导。

慈容能干而不怕辛苦,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未曾想过要退休,大概就是做一天出家人,就撞一天钟吧!她是澳大利亚南天寺的第一任住持,欧洲的多所道场都是由她帮忙创建的。尤其国际佛光会成立后,担任秘书长,在五大洲推动佛光会的业务,不但为佛光跑天下,尤其她擅长办活动,我在台北“国父纪念馆”三十年的讲座,每次都有数千人听讲,她把歌舞融入到讲座中,可以说开创社会办大型活动的风气之先,也带动风潮。甚至在香港红磡体育馆、马来西亚莎亚南体育场八万人的弘法活动,都有她的贡献。

四十多年前,慈容发心出家学佛,她的母亲和父亲吴老先生一样,都不希望儿女出家入道。但是她们全家十一个儿女,都是宜兰念佛会、学生会、儿童班的成员,甚至现在除了妹妹依来法师与她一起出家以外,还有一个文化大学毕业的妹妹吴美惠,是美国西来寺的护法,也是佛光会的会长;另有一个妹妹吴素芬,是台湾艺术大学教授,经常为佛光会的舞蹈团编练歌舞。

当慈容法师担任普门寺住持时,她的母亲特地搬往普门寺,与慈容法师同住。后来吴老夫人跟慈容法师说:“我们一家的儿女虽多,但是最有出息,成就最大的,就属你了!”

后来吴老太太临去世前,特别找我,捐献了一千万元,帮助佛光山的建设。像吴老太太这样,把人和财都送给佛光山,可见我的这许多佛门亲家,对佛门的贡献是多么重要。

在佛光山开山十周年的时候,一位台湾大学数学系毕业的陈开宇来到佛光山出家,成为慧开法师,可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因为慧开法师出家,他的父母虽有多位儿女,也都在教育界、学术界,获得博士、教授的名义,但父母仍然依赖出家的儿子,与慧开法师长住在佛光山当义工。

慧开法师的父亲陈鹤袖老先生,过去曾为军人,位阶将军,因公受伤而退伍,虽然损失一条腿,但是拄着一根拐杖,仍然健步如飞,尤其写得一手好字,佛光山许多文疏中的书法字,都出自他的笔下。

慧开法师出家后,曾在普门高中教书,后来升任校长,但我鼓励他不可以此为满足。我说:你的兄弟都是博士、教授,你为什么不也去读个博士呢?后来慧开辞去校长之职,前往美国,获得天普大学宗教系博士,现在已是南华大学代理校长,而且是教授生死学的专家。

我想起了慧开法师的父母,因为长住在佛光山,和我经常在路上见面,或在各种会议、讲座中出现,我感受到慧开法师的母亲生性乐观、明朗,所以生育的儿女,也都性格豪爽、大方。尤其陈鹤袖先生军人出身,非常讲究忠诚、义气,在佛光山居住的那几年,我见他护持常住,只要有人对佛光山不友善,他都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除了上述的亲家以外,现在佛光山的大寮(厨房)、园艺组、环保组,都有很多亲家发心当义工。这些亲家也都非常自爱,他们跟随儿女上山学佛当义工,但不涉及佛光山的最高行政,也不经办佛光山的财务运作,他们只是在佛光山莳花刈草,烧菜煮饭,打扫庭院,一者为了跟儿女同住,再者为了安度余年,也能自得其乐。

再有,随着祖庭大觉寺的重建复兴,开办了培训班,加上多年来海外的弘法,许多大陆优秀青年认同人间佛教的思想理念,陆续加入了弘法的行列,如慧东、妙海、妙悯、有岸、如清、有纯、有如、有勤等等。二〇〇九年时,我还特地在宜兴大觉寺举行大陆徒众亲属会,邀请徒众的亲属来寺里与子女团聚,让亲家们了解自己的子女在佛光山出家后的生活与未来的前途发展。

现在佛光山的事业扩大了,有电视台、报纸、大学、美术馆、诊所、佛光会,还有各地的别分院等,很多亲家们更是纷纷投入到佛教的圈子里来。当中尤以在各地佛光会担任督导、会长、秘书等干部,确实奉行人间佛教,推动佛光事业的人,为数最多。

例如:道融法师的父亲洪进国居士,是彰化二林分会督导,也是檀讲师;妙鸿法师的父亲胡高荣居士、姑姑胡高缎居士,分别是彰化北斗分会督导和中华总会监事;永富法师的母亲陈玉卿居士,是社头分会督导;担任过香海文化执行长的蔡孟桦小姐,妹妹是如志法师,他们的父亲蔡朝丰居士,曾任屏东东港分会督导;慧中法师的父亲林合胜居士,是屏东新埤分会督导;慧浩法师的父亲简志达居士,是台北仁爱分会督导;觉辉法师的母亲刘莲香居士,是台南第一分会督导;妙慧法师的父亲杨重雄居士,是桃园分会督导;妙瑜法师的父亲谢仁兴居士,是屏东南州分会督导;如庆法师的母亲李蕙兰居士,是泰山第一分会督导;永融法师的母亲陈敏华居士,是高雄分会会长等。

对于这么多佛门亲家,他们护持佛光山的心意,不但把子弟送入佛门,而且随着儿女在佛门担任义工.奉献心力,真是让人感动不已。

世间上的儿女亲家,有的兄弟数人讨了几门媳妇,有的姐妹数人嫁了几个家庭,永结秦晋之好,成为一般的亲家。在佛门里,父母送儿女出家修行,都是有重大的因缘,冲击着人生的想法。这些年轻男女学佛出家,也像世俗的婚嫁,他们也在研究,嫁到对方是好是坏?有的人任由命运安排,也有的出家后就如同重新再世为人一样,人生从此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于佛光祖庭大觉寺观音殿与徒众及亲属合影(慧延法师摄,二〇〇九年三月二十二日)

所以,出家学佛,转换一个环境,改变另外的一种生活,不只是常住和父母成为亲家这么单纯而已;重要的是,青年儿女在佛门里能否争气,能否光大佛门,能否升华人生?父母师长只是一个因缘,前途发展,都要看每一个人自己的造化了。

在此寄语佛光山数千位的亲家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儿女都像公子、公主一样,在佛光山成长。就算是苦行僧,所谓“欲做佛门龙象,先做众生马牛”,你可以拭目以待,看他们未来的成就。不过,“一佛出世,千佛护持”,年轻人入道,还是需要大家多方的加护、鼓励与庇佑,才能让菩提幼苗更加成长、茁壮,终至花果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