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能登陆月球,不能登上我们的心灵。
西方极乐世界距离我们有十万亿佛土之遥,
用火箭也要多少光年才能到;
但是西方净土不是科学的世界,
是此死彼生,
是即刻的,
是没有时间的,那完全要靠一心才能到达。
所以科学再怎么发达,
它也不能取代宗教。
唯有重视人心的来往交通,
让人们彼此多交流、多联谊,
所谓“见面三分情”,
这比较容易促进世界的和平啊!
我写《百年佛缘》快结束的时候,弟子忽然跟我建议:“师父,您要写一篇您的交通工具吗?”
我乍听之下有些意外,在我想,这套口述的《百年佛缘》里,大多是以人物为主,怎么能扯上交通工具呢?
弟子又说:“您一生近百年的岁月,坐过的交通工具可以看到一个时代的发展,我们替您算过,您骑过牛、坐过牛车、骑过马、坐过独轮车,甚至也登上了战车、军舰、直升机,乃至七四七喷气客机等,值得让这个时代的交通,因为您的《百年佛缘》而做个见证。”
我听此一说,觉得徒众说话有理,因此,不妨就借此说一说我百年的交通工具的缘分吧!
其实,人类最原始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我的两条腿很会走路,每天走一百华里,在我的生命过程中是经常有的事。记得出家初期,师父写好一封信,常常要我从栖霞山送到南京城里给某某信徒护法。我早上出门,一直走到近黄昏,算一算应该也有五十公里(一百华里)了。送过信之后,就住在城里与栖霞山有缘分的“祖师庵”,第二天早上,再走路回栖霞山。为了送一封信,我必须要走二百华里。
带领佛光山欧洲考察团至埃及参访,骑骆驼体验埃及文化(一九八二年四月)
一九四六年我在镇江焦山读书,那年夏天,我从家乡仙女镇坐上舢板摆渡,沿着扬子江边走到镇江,再坐上小筏子赶回焦山佛学院,整整走了一天才抵达。因为那正是炎热的六月天,没有阳伞,也没有帽子,大太阳烈日之下,我从早上晒到傍晚,整个人就晒黑了,同学们看到我都笑说:“小黑人回来了。”
之后,我从焦山佛学院回到宜兴大觉寺祖庭,师兄是当家,经常要外出做功德佛事,我看了实在不忍,就跟他自我推荐说:“你忙不过来,让我代你去吧!”其实,我们的寺里没有做经忏佛事,但是为了要应付溧阳佛教会会长,我们也必须应酬他们的信徒。
在高雄与青年们坐“轻便车”下乡弘法
从宜兴走到溧阳,有时要经过山区小路,大部分在清晨天还没有亮我就上路了。我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棍子,以防野狼会对我袭击。因为其他的人也都这样恐吓我,我想,还是拿根棍子比较安全吧!
从早上四五点开始走到下午一两点钟,常常要走一百多华里才到斋主家里。佛事倒是简单,一台“焰口法会”只要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因此我在五六点吃过他们的饭以后,点个灯笼又再上路了。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我担任白塔小学的校长,必须赶回去上第二天的课。这些种种,让我自信我的腿劲十足,两条腿是我最好的交通工具。
后来到了台湾,最初住在善导寺编辑《人生》杂志,当时印刷厂在万华,也就是靠近现在“华江桥”附近。本来转个两路公车就可以抵达,但为了节省那两张公车票,我也就花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从善导寺走到华江桥左近的印刷厂。我只知道,走路是很自然的事,现在才晓得,原来走路是维护健康最好的运动。
当然,在我还没有出家前也有代步的工具,那就是水牛。有一段时间,家里的经济稍微好转,大人们有意买一头牛耕种。不料,买回来的竟是一条黄牛,我心有不乐,因为黄牛不能骑坐,如果是水牛就可以给人坐了。但黄牛的价格比水牛便宜,家人为了节省开支,也就舍弃水牛而买黄牛。尽管如此,水牛仍然一度成为我的交通工具。
除了水牛之外,童年时期,父母带着我们出门探亲,大部分都是步行前往。尤其我的姑母住在陈家店,距离故乡仙女庙镇要走十华里以上。此外,我外婆的妹妹,是一位我们叫她“师公”的比丘尼,在一个乡村的“万佛庵”里居住。母亲常常带我们去看她,大约也要走上六七华里的路程。
那么远的路,偶尔母亲挂念我们走不动,还会让我们乘坐独轮车。所谓“独轮车”,是木头外面包着铁皮做成,座位中间有一条隔线,下方只有一个轮子,必须由一个人握住两边的手把往前推走。这种车子坐两个人,重量比较能够平衡,如果只坐一个人,反而不容易控制手把。所以母亲探亲出门,总会带一个人同行。这就是八九十年前的交通工具。
这几年来,我在大陆宜兴恢复祖庭,在扬州捐建鉴真图书馆,在南京雨花台也重修了母亲居住过的雨花精舍,偶尔,我还要到栖霞山母院去探望师友。当然,现在已经不用走路而是以汽车替代了,只要花个两个小时的一段路程就可以到达。跟我同行的弟子们都说:“大陆太大了,路程好远啊!”我心里想,现在车行这么快速,要是在七八十年前,可都是用两条腿走来走去的。今昔相比,交通的发展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我居住的家乡扬州仙女镇(江都),是一个偏远的江北小镇,我没有看过汽车,更不要说看过火车,只有家门口的运河里有不少的帆船乘风来去。有时顶风,船不好走,必须由人在河的两岸拉纤前进,我都曾经拉过。此外,就是以竹筏做摆渡,在运河里划来划去了。
每一次奉母亲的命,让我从运河的北边到河的南岸买东西,一坐上舢板摆渡,就要付一个铜板。慢慢地,成长到十岁,因为我的水性很好,开始舍不得花这个铜钱。于是,我就把东西买好,绑在头上,双脚踩水而过。我还因为自觉本领高强,能为家庭节省开销而感到些许得意。
十二岁那年,听说有一部汽车要从扬州通行到邵伯,会经过家乡的运河。当时,河两边的公路都有了,但钢铁做的“洋桥”还没有修好,不过倒还有一座木桥可以通过。大概由于车里的人有急事要办,这部汽车就借道木桥想要过河,但到底木桥的承载力不比洋桥,这部车子竟然掉到运河里去,引来成千上万的人在岸边观看热闹。至于有人伤亡没有,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这一年看过汽车以后,我就随着母亲到南京寻找父亲。在江都,我们租了一条小轮船,从扬子江走到镇江,上岸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母亲带我到一家小饭店吃饭,我忽然看到镇江火车站的火车正要开动,不禁惊呼:“妈妈,不得了了,你看,房子都在走路!”
我记得母亲还取笑我说:“你这个扬州虚子,那是火车啊!你真是大惊小怪。”当时我也不知道“火车”是什么,只感到很好奇。那天晚上,我们母子两人住在一个小客栈里,可是我一夜难眠,盼望着天亮一早能够看到火车长得什么样子。
坐马车体验当地交通工具
那时候我和母亲的想法,只是在江南一些寺庙访问,看看有没有人是否知道父亲从这里走过,或许可以借机探寻到父亲的下落。因为父亲是个会做素食的业余厨师,常常应邀到各个寺庙帮忙煮素菜。到今天,我自认为长于素食的各种烹饪方法,这应该是得自父亲的遗传吧。
在镇江各个寺庙里没有打听到父亲的音讯,母亲就说,不然,我们到栖霞山看看吧。栖霞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就这样漫无目标地走。那时候,我的哥哥只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弟弟年纪太小,我的姐姐已是个大姑娘了,不能抛头露面,并且怕日本人会把她抓走,所以母亲就要我陪她同行。
我们从镇江坐火车到南京,经过栖霞山的小站就下来了。到了栖霞山的山门口,正不知如何进去寺里时,刚刚看到门前有军队正在练操。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南京汪精卫要组织“和平政府”之前,在训练“和平军”吧。我好奇地观看军队受训,正在看得入神的时候,有一位知客师父走过来跟我讲话,就这样的因缘,我决定了终身,在栖霞山出家做和尚了。
山区陡坡,牵马步行
出家之后,当然,那个时候没有汽车,也没有火车,不过,对年轻人来说,两只脚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在栖霞山上,我经常从这个山头翻到那个山头,上山下山,如履平地。偶尔,奉师父之命到南京送信,或在春秋季节宝华山传戒期间,前去戒场观摩学习。大概在我七八年的栖霞生活中,应该每一年都是从栖霞走路到宝华山,两地路行约三十六华里,记得我还利用走路的时间,学会一些佛教里的歌谣,例如:
金山腿子高旻香,
焦山包子盖三江,
常州天宁寺好供养,
上海海会寺里啦腔。
以及:
要受华山戒,扁担绳子随身带,
打了上堂斋,吃得臭咸菜,
出了灯油钱,蹲在黑地拜,
谁要再受华山戒,要把一切忍下来。
除了走路,回想我在南京的日子,我坐过马车,也曾在上海坐过电车,算一算,我的交通种类的记录也相当可观。
初到台湾时,我们“僧侣救护队”一行人坐了运煤的火车到台南,预备要找单位报到。后来由于人数不足,救护队没有组织成功,宣布解散以后,我就到中坜圆光寺挂单了。
在那动**的时代,我感谢常住对我们的接纳,自愿发心为常住服务劳役,一时之间,我反而成为货物的交通工具了。因为我几乎每周都有二三次要走十四里黄泥的路段,到中坜街上为常住采购三餐的食粮,用“犁阿卡”(台湾话:手拉车)把它拉回寺里。有时候遇到上坡,那几百斤的货物,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担负,总要勉力才能够拉得上去,甚至因为用力过度拉到呕吐了。说起来,人做了货物的交通工具,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后来心里想,常常为了食用的米粮,就要跑到十几里路外采购,走路实在不太方便,我应该要学习骑脚踏车。那时候,每参加一次法会,都会分到一点钱,存到一个数量后,大概在一九四九年的秋冬之间,我买了一部旧的脚踏车代步,这样就可以来去快一点了。
由于自己骑车的技术不好,有一次,在一条只容一人擦身而过的小径上,一边是田地,一边是深沟,忽然看到远远走来两个小学生,我想,我要下来也不容易,就大叫:“你们要让路啊!”
那两个学生听我这么一喊,真的赶快自己就站到田里去,把小径让给我走。当下我动了一个念头:“哎呀,真好,这两个学生这么乖巧啊!”结果这个妄念一起,我立刻连人带车,头朝下的栽到二三丈的深沟里去。一阵天旋地转,在晕过去之前,我想,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四周看了一看,哦,还有树,还有草,还有黄泥土,这不是跟人间一样吗?难道阴间和人间一样吗?再摸摸自己的头,摸摸自己的身体,才感觉到:啊!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我坐了起来,看看我的脚踏车,在身边数丈的范围内,已经跌得支离破碎了,数一数,大概也有三四十块。舍不得就这么放弃,我就把捆货物的皮带解开,把脚踏车的零件残骸捆绑起来,自己再把它扛回圆光寺。为什么呢?想到将来当个废铁卖,也应该可以卖到一两块钱吧!
就在我扛着脚踏车的时候,忽然想到,平常脚踏车是给人骑的交通工具,现在它来骑我(我扛着它),究竟是人骑车呢?还是车骑人呢?这倒也成为一桩禅门公案了。
记得在一九五三年的元月,我从台北要到宜兰弘法,乘坐公路局的汽车,整整坐了四个小时才到宜兰。沿途,碎石子的路面让车子颠簸不已。我就感觉到,一个社会要想进步,必定要从交通道路的改善开始。有了通畅的交通,就等于人体的血脉畅通,身体才会健康,社会才能迅速发展。
按理说,公路局的车子应该在宜兰的北门口,也就是雷音寺的旁边,停下来让我下车。但是那时候公路局的行车规矩严格,一定要把我载到火车站去不可,这让我又走了二十分钟的路程才回到雷音寺。从那以后,铁路、公车,就成为我弘法的专车,因为在一九五〇年代,我还没有机会坐到小汽车,能够有公路局的大车搭乘,就已经觉得很受优惠了。
我在台湾展开了弘法,有时候别人用脚踏车载我,有时候我用脚踏车载人;偶尔也会坐到黄包车,也坐过三轮车,甚至像我从台北的猴硐到青洞坑,必须搭糖厂的五分车(小火车),假如要下乡到更偏远的地方,就还要再坐一段运煤的“轻便车”才能到达。这些都是我常坐的交通工具,至于社会普遍的牛车、人拉的拖板车,就不在话下了。
于佛光山新营讲堂前广场骑脚踏车
渐渐地,我与台湾的各界结了缘,经常应邀到学校讲演,到监狱开示,也曾受军队邀约讲话。军中的舰艇、吉普车,甚至金门战车(坦克车),他们都给我坐过。
说到战车,一九四九年古宁头大战发生,解放军登陆金门,双方激战后,解放军损失较大。原因是金门的国民党军队有两部战车,虽然一部抛锚故障,只有一部发挥功用,但这部战车万夫莫敌,发挥极大的威力。有人说,这几十年来,台湾获得安全,两岸能够无事平安,这一部战车功劳不小。我几次赴金门,都还特地前往凭吊。
我也受过很多交通上的优待,例如,有一次彰化溪州总糖厂邀约我去弘法,特地开了一节火车来接待我;也曾有一次,“警务处”处长陶一珊先生因为钦佩我写了《释迦牟尼佛传》,他特别让我坐上火车上的房车,环视四周的设备,我想那应该是蒋先生乘坐的专用车厢吧!
早年在宜兰,以三轮车及步行游街弘法
总之我在台湾,上山下海,搭乘过的交通种类,可谓五花八门。像我乘坐流笼(空中缆车)到太平山、八仙山说法,也坐过渔船到小琉球布教,甚至我到绿岛、兰屿、龟山岛、东沙群岛、马祖、东引等,我搭过汽艇、坐过轮船、登上军舰,所谓“行船走马三分命”,为了弘法,也谈不上交通安全与否的问题了。
不过,大约在一九六六年汽车开始普遍起来的时候,徒弟刚学会开车,因为技术不好,把我载到田里去,载到水沟里去,这许多惊险的故事,也是时有所闻。今天回忆起来,汽车确实很方便,但是出了问题,就变得不方便了。所谓汽车者,可以扬眉吐气也,但是抛锚的时候,真是气死人也!
在南印度龙树菩萨岛乘坐当地特有的机动车(二〇〇六年十月十三日)
后来我到海外弘法,我的交通工具就扩展得更多了。例如,香港政府邀请我对船民开示,用直升机载着我穿越这个小岛、那个小岛;在马来西亚,信徒怕我赶不上排定的行程,竟然也用直升机载我赶路。甚至几年前,国家宗教事务局叶小文局长要我到海南岛探勘寺地,特地派了专机到香港接我们,一架飞机上,就只有我、慈惠和慈容等人。
早期我到菲律宾、泰国,见识到当地特有的“花车”那种随招随搭、随喊随下的便利;我在印度,体验了连续乘坐三十六个小时火车说停就停、说走就走的交通文化;在南美,弟子觉诚还邀我坐上独木舟,穿过亚马逊河,探看原始热带雨林的风貌。
当然这几十年来,我也有幸乘坐过高科技的交通产物。例如:在夏威夷和关岛弘法时,承蒙信徒的好意,让我坐进潜水艇,欣赏美丽的海底世界;为了鼓励佛光人多旅行参学,我们也曾一同搭乘邮轮,在海上一边开会,一边饱览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的南国风光。我曾应邀坐上游轮,畅游长江三峡,对古人所描绘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确实感到丝毫不虚,真是美景如画,值得回忆。
组成泰北弘法义诊团,搭直升机进入泰北山区义诊、弘法布施,期能佛化泰北(慈容法师提供,一九八八年三月四日)
我在俄罗斯地下一百多公尺的车站搭乘地铁,为他们庄严宏伟的建筑惊叹不已;我坐在跨越英吉利海峡的“欧洲之星”火车上,佩服人类的智慧克服了大自然的困难;我在日本弘法,乘坐新干线“子弹列车”往来关东、关西,节省了许多时间。而台湾的高铁,大陆的“和谐号”动车、高铁、磁浮列车等,我也都一一体验高速度的效率。虽然在乘坐各种交通工具上,花去我多少的生命,却也亲自见证社会经济的发展、市容的改变等,确实因为交通便利而有大幅度的改变。
在柬埔寨吴哥窟乘坐大象(二〇〇二年)
除了人力、机械的交通工具以外,在泰国,大象也是普遍的运输交通;我到缅甸访问,当地的人士让我以驴车代步;我一度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弘法时,我有机会坐了一次雪橇,体验这种寒带才有的特殊交通。在甘肃敦煌,骆驼曾是交通运输重要的工具,回想起唐朝玄奘大师横过八百里流沙“宁向西方一步死,不回东土一步生”的险峻,但当发生在埃及,我一样用骆驼当作交通工具时,却因为时空的不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了。
近几年,我旅行过美、加及澳大利亚、欧洲的许多先进国家,有一位美国的信徒要送我一部劳斯莱斯的车子,方便我四处弘法。我说,千万不可,因为你送太好的车子,我下车去办事,心里会挂念,怕人把我的车子碰坏,怕人把我的车子拖走,我才不要人为物累,我只要有一部普通的车子就好了。
大约三十多年前,佛光山拥有一部“载卡多”九人座车,我不懂车子的机械结构,也没想很多,只想让更多人和我一起外出参访、弘法,就找人把它改装成为可以乘坐二十六个人的车子。说也奇怪,那时候的公路局监理所,竟也让这部车子通过检查了。
这一部打造成二十六人座的载卡多,由于车厢大、轮胎小,所以每次行车时,总是一路摇摇晃晃,出现过许多惊险画面。虽然如此,为我多次的环岛南征北讨贡献许多,宜兰高雄来回不知有多少次了。十多年后,实在不忍再使用它残余的力量,决定让它退休。许多车厂想以收购废铁的方式出价买回,但我不肯,后来还在佛光山找一个地方安置,作为一个纪念,让这部车子退役养老。这也算是我们对交通工具的一种人情味了。
于日本本栖寺骑电动车
我对汽车的厂牌车种并不了解,记得一九九三年时,新西兰南岛协会的第三任会长林荣灿先生,要用一部车子从基督城带我到皇后镇,两地相距近五百公里。他跟我说:“师父,你放心,我的这部劳斯莱斯新车,非常安全舒适。”
确实,我坐在车里,丝毫不像乘车,一点都没有颠簸的感觉。到底是一等价格一等货,难怪许多人都需要好车、名车,也不是说没有道理的。
现在,乘的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飞机了。一般人都羡慕坐飞机可以在空中遨游、乘风来去,以为非常有意思。其实,坐飞机实在苦不堪言。
每次从台湾到洛杉矶,航程需要十一个小时,从洛杉矶回到台湾,因为逆风,更要耗费十四个钟头;如果要到纽约,单趟就要十八个小时。每坐一趟飞机,就好像剥了一层皮,整个人团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所以后来我自己就体验出搭乘长程飞机时,可以打发时间的方法。
例如:一上飞机不能马上睡觉。因为你一睡,半途醒来,后面还有大半段的航程,时间非常难挨,因此上飞机后的前两个小时,要尽量读报章、看杂志,把自己忙起来。
接着,空中的服务员在两个小时后,会叫你吃饭;吃过饭后,也不能即刻睡觉,这时候,你可以看书、打草稿、写文章、处理信件,五六个小时之后,确实感到疲倦了,那时候的一觉,会睡得很甜蜜,时间也比较长;等到醒来,也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或者也可以携带武侠小说,或带经典影片DVD在飞机上欣赏,排遣时光。有了这些方法之后,再搭乘飞机,时间就好过多了。像飞往欧洲转机到德国要二十多个小时,到南美洲巴西更高达三十多个小时,或者也可以诵经、念佛陪伴旅行,有了这些方法,再远的航行,都不以为难了。
我今年八十七岁(二〇一三年),几年前,我因为糖尿病病变导致眼睛看不清楚,行动不方便。徒弟体谅我的举步艰难,替我找来一部高尔夫球场上的电动车代步。尽管如此,我也不以为意,仍然照常应邀随缘云水弘讲。我曾经到访广西、湖南偏远地区结缘,也曾到江西朝礼禅门黄檗禅师的塔墓,因为路途不便,当地找了人力轿子给我乘坐,由于我的体型高大,重达九十六公斤,一路摇晃,让我对轿夫们真是既感谢又抱歉了。
轮椅是我现在平日的交通工具(慧延法师摄)
如今,轮椅代替我的双脚成为我的交通工具。拜科技之赐,我可以自由来去,不要麻烦别人。想起佛光山开山时,帮我建筑的萧顶顺先生教会我骑摩托车,让我可以在山上山下巡视。现在,这部电动轮椅也带给我许多便利,一样帮助我在山上转弯抹角巡视工程。
交通,是社会的动脉,如人体的血管,一个社会的发展,需要把交通搞好,交通搞不好,什么都不好谈了。二〇一一年,大陆退休的交通部长钱永昌先生到佛光山访问,临去前,他忽然要我送他二个字。匆匆之间,我说:“来往。”他一听恍然大悟,欢喜而去。
因为,现代的经济再发展、科学再发达,仍然有所缺陷。好比发明武器、核能后,战争的残忍、核废料的危害,人类又开始反思,而提出限武、限核。唯有重视人心的来往交通,让人们彼此多交流、多联谊,所谓“见面三分情”,这比较容易促进世界的和平啊!
一九六九年,美国太空人阿姆斯特朗、奥尔德林,乘坐登月小艇“阿波罗十一号”太空船上到月球,举世轰动。那个时候,我们佛教界都很为紧张,科学让人可以登陆月球,那么以后我们要往生西方,就不必要念佛,只靠科技火箭“噗”的升空,就可以把我们送上极乐净土了吗?
其实,科学是科学的世界,精神是精神的世界,火箭能登陆月球,不能登上我们的心灵。西方极乐世界距离我们有十万亿佛土之遥,用火箭也要多少光年才能到;但是西方净土不是科学的世界,是此死彼生,是即刻的,是没有时间的,那完全要靠一心才能到达。所以科学再怎么发达,它也不能取代宗教。
总结我这一生的交通工具,从两条腿到独轮车、牛车、马车,大象、骆驼,人力车、三轮车,乃至小汽车、小火车、轻便车、大火车、捷运、高铁;河海上的竹筏、舢板、渔船、邮轮,空中的缆车、小飞机、直升机、七四七大客机等等,引谓都体验过了。这《百年佛缘》的其中一篇,也为这个时代的海陆空交通的发展,留下了一个历史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