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能否离开哲学史而以哲学的方式面向现实?(1 / 1)

以理论的方式面向现实,是以占有理论为前提的;对于哲学来说,所谓的“理论”并不是某种或某些枯燥的条文和现成的结论,而是由“历史性的思想”(哲学)所构成的“思想性的历史”(哲学史);离开由“历史性的思想”所构成的“思想性的历史”,就失去了面向现实的哲学,因而也就无法(无力)达到以“哲学”的方式面向现实。

现代科学和现代哲学所取得的一个基本共识是:观察渗透理论,观察负载理论,没有中性的观察,观察总是被理论“污染”的。人们对“现实”的理解和解释,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渗透”、“负载”着理论。因此,真正的问题就在于:在人们对现实的“观察”和“把握”中究竟“渗透”和“负载”着什么样的“理论”?是一种“通晓思维的历史和成就”的理论,还是某种“过时”的或“褊狭”的或“独创”的理论?对于哲学来说,它究竟是一种以“思想性的历史”为“阶梯”和“支撑点”所形成的“历史性的思想”,还是某种离开“思想性的历史”而形成的“非历史性的思想”?

人们对现实的“观察”和“把握”,主要是“经验”和“理论”这两种基本方式。理论对现实的观察和把握,不仅以“经验”为中介,而且以“理论”本身为中介,因此理论地把握现实,总是与现实之间具有并保持一定的“间距”。正是由于这种“间距”,理论才能超越黑格尔所批评的“表象思维”和“形式推理”,即超越感觉的杂多性、表象的流变性、情感的狭隘性和意愿的主观性,才能全面地反映现实、深层地透视现实、理性地面对现实、理想地引导现实和理智地反思现实,才能实现哲学的“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时代”,才能使哲学成为“时代精神的精华”。

在对当前哲学研究状况的反思和批评中,对“脱离现实”的批评是重要的和必要的;但是,究竟以何种方式“面向现实”,即究竟是以“经验”方式还是以“哲学”方式面向现实,却往往是被人们忽视甚至是忽略的。直面哲学研究现状,我们不难发现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这就是以研究“现实”之名,其实是在非哲学的层面上提出、思考和回答问题,也就是在“经验”的层次上提出、思考和回答问题。这种“非批判的实证主义”,缺少哲学研究的“阶梯”和“支撑点”,缺少真正的理论思维和艰苦的理论探索,把“现实”变成“数据的堆砌”和“实例的总和”,因而无法(无力)对“现实”作出应有的理论把握。

例如,究竟如何看待“中国问题”?离开“思想性的历史”、特别是离开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我们能否真实地达到对“中国问题”的理论把握?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就指出,在“我们的时代”,“历史”已经成为“世界历史”;在《共产党宣言》中则更为明确地指出,在“我们的时代”,“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因此,“中国问题”并不只是“中国的问题”,而是当代中国所面对的世界性问题,以及当代中国以何种方式解决世界性问题。从“世界历史”的视野看“中国问题”,我们就会十分亲切地感受到马克思所提供给我们的“历史性的思想”的巨大的理论力量。马克思认为,区分一个历史时代,不在于它“生产什么”,而在于它“用什么生产”;马克思提出,市场经济的本质,在于它是一种“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存在方式;马克思指出,近代哲学的任务是“揭露人在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而现代哲学的任务则是“揭露人在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马克思所理解的理论与现实的关系是,“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马克思的上述的“历史性的思想”,对于我们观察和把握“现实”,对于我们理解和解释科学发展观,理解和解释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理解和解释理论与现实的复杂关系,理解和解释中国现实的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理论建设,理解和解释中国现实的技术创新、体制创新、文化创新和理论创新,不是具有不可或缺的重大的“理论”中介作用吗?或者反过来说,离开这种“历史性的思想”,离开这种理论的中介作用,我们又如何去观察和把握“现实”?“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的当代中国哲学,不只是要“面向”世界、现代化和未来,而且必须是以哲学的方式“面向”世界、现代化和未来,从而在哲学的意义上反映和表达中国的现实、塑造和引导中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