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动中学会安定(1 / 1)

十几年来,我从不曾奢想能在一个地方久居,有一份所谓“安定”的工作。 但我从这些变动中却学到一种相对的安定—— 无论身处何地,生活都要有重心,每天都要尽心过。

有一些读者对我的生活感到疑惑,明明听到我常常东奔西跑,却更常听我谈“安定”,这两者显然是一种冲突,终于有读者对我发出疑问的声音。

Bubu:

一直有个疑问想请问您,是什么原因让您愿意“总是为了工作不断离开家”?

从您的文章中可以感受到您很重视家的感觉,但不断离开家似乎和这样的感觉有些违背,会不会让孩子很没有安全感?

我曾经在国外念过几年书,跟我先生(当时的男友)交往也一直是聚少离多,对我来说,“生离”那一刹那真的是很难承受,不管是跟家人或是男友,相聚后要分开那几天常是眼睛哭得肿肿的。所以毕业找工作或有重大决定时,必要条件就是一家人要在一起。看了您的文章,我不禁反省将来有重大决定时,这个标准是不是该继续存在?是不是我自己太软弱了?

wen

下午,我利用了一些时间来回答问题,也回顾自己当母亲的成长之路——

Dear wen:

不断离开家违背的不是“重视家的感觉”,而是违背不能与孩子时时刻刻相守的梦想。我十二岁就离家到很远的城市去住读,那种对父母浓烈的思念与远离家庭形式的失落,使我对自组小家庭的一切更有梦想与坚持。

一九九六年,我头一次面对生活中不能不有的选择。当时,我可以决定带着孩子在台南继续我那发展得很不错的小小事业,也可以选择舍弃。为了让全家人相聚,在丈夫去曼谷后的三个月,我放弃了经营成大医学院的简易餐厅,把本店托付给童年最好的朋友,然后带着两个没有学校可念、完全不会说英文的孩子离开台湾,到曼谷与丈夫相聚。

托付给朋友的店很快又回到我自己的手中,因为朋友美卿举家北迁,店的经营还是得由我亲自安排、远距指挥。因为夫家还有事业在台南,于是十几年来,我与丈夫轮流回来时,除了照顾自己的店,多少也能代他处理一些杂事。婆婆病倒那两年,我终于了解,生活中一个个类似这样的问题与无法预知的变化一定会接继而来。我们所要面对的不只是工作或梦想,更重要的还有人生的责任问题。

两个孩子都很独立也知道用功,所以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把她们送到美国的prep school(预备学校)去,这样不就可以解决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可以自由来去冲刺事业了吗?面对孩子要不要外送就读的问题,我心中抱着只需理解却不需严格讨论对错的心情。

因为我相信送与不送的父母,心中都有许多合理的考虑与痛苦的挣扎。

不管是一盆花或一盏烛台,我总在变动的生活中, 以小小的愉快来确认生活安定的感觉。

十几年来,我从来不曾奢侈地想过自己能在一个地方久居,有一份大家所谓“安定”的工作。但是我从这些变动中却学到一种相对的安定——无论身处何地,生活都要有重心,每天都要尽心过。

我很羡慕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能每天陪伴身旁的母亲。我不是专职母亲,因此深刻懂得无法如此的心情,也进而了解母亲所应该面对的时间管理。我学会在自己不得不离家的时候,留下许多“母亲”的味道——食物、花、居家布置与共读的功课;我更学会要珍惜与她们相处的每一段宝贵时刻,积极教导她们体验生活。简单地说,那就是在我自己的条件中,做个尽心尽力的母亲。

我不会用“坚强”或“软弱”来评比一位母亲对生活的选择,因为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尽相同,而既有的生活概念更影响我们的选择。我只知道“需要”与“想要”都能使人坚强,而我的成长中,一直有这两种因素的前导。

在我们这么变动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会不会特别没有安全感,由我来说并不准确。我想那是要由曾经与我的孩子接触、深刻认识她们的人来回答才客观。我只能说,安全感或许并不是无忧无虑的态度,而是相信自己有能力面对问题的信心。我但愿Abby与Pony在某一种程度上已拥有这样的信心,更愿意她们带着这样的信心继续成长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