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树(1 / 1)

在一个夕阳欲坠、明月初升的傍晚,我来到了阔别已久、任教多年的校园。沐浴着轻拂的爽润的晚风,徜徉在园中林荫小道。在相依相傍、蓬勃茂盛的丛林中,蓦然见到我当年亲手栽下的一株白桦。

当初栽种时,它还是一线弱苗,而今,已长成参天耸立的大树。翡翠般巨大的冠盖在昊昊苍穹尽情地张开,泛着银光的绿叶在微风中发出超凡的清音。

树在这个世界上是极为常见、极为普通的一个物种,但这株我亲手种植的白桦树却引起我无限遐思。

历史上的名人几乎都与树有缘,他们种树、爱树、护树,把生命也融进树中。黄帝陵有黄帝亲手种植的楷、模;古城曲阜有孔子“先师手植桧”;泰山岱庙有汉武帝的手植柏;新疆边陲有左宗棠和湖湘子弟种下的“左公柳”。白居易做过多处地方官,他每到一处都要栽花种树。“白头种松桂,早晚见成林”,直到晚年,仍乐此不疲。苏东坡任杭州刺史时,修浚西湖,并在淤泥堆起的长堤上种上柳树,为后人留下了“苏堤春晓”、“柳浪闻莺”的胜景。柳宗元被贬柳州,不忘“种柳柳江边”,“手植黄柑二百株”,赢得“春来新叶遍城隅”。

树同样与百姓结下了不解之缘。凡有村庄的地方就有树。百姓们把树栽到房前屋后,街旁路侧,树为人的繁衍生息扎下了牢固的根基。在山东、河南一带的村庄里,几乎都有数百年的老槐树,那是明洪武年间人口大迁徙时,先人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上采的种子。百姓们对这些经过风雨沧桑、写着村庄凝重历史的老槐树充满了敬畏和膜拜,祈盼老槐树能给自己和子孙后代带来庇护和福祐。

树,在百姓心目中,已不再是树,它是祖先的生命,是后人的根,是民族的魂。

太阳下山了,玲珑的明月从浩浩寰宇把柔丽的光芒洒在白桦上,又点点滴滴洒在我的心湖上。这时,一阵清风把一缕幽幽桐花的药香送进我的肺腑,这不禁使我想起另一个人,另一株树。

1998年5月的一天,去郑州途中,我被一种强烈的欲望所驱使,一到兰考,就下了车。步入郊野,只见千顷平畴,万木争荣。满目桐花,如锦似霞,浓浓花香,浸透心脾。林海丛中,有一株巨桐,遮天蔽日,气魄恢宏,树杆如铁铸般凝重,枝叶似哲人般沉毅,它是兰考的史书,记录着兰考沧桑嬗递。这株桐树就是60年代初焦裕禄同志亲手所栽。焦裕禄用生命染绿了这块曾被风沙和盐碱所占领的苍凉的土地,虽然他已去世30多年了,但他却以一株巨树的形象永远屹立在人民心中。

学生们夜自习的朗朗书声打断了我的沉思,从一批批莘莘学子身上,我又看到了一片片蓬蓬勃勃的希望之林……

今晚,我抚摸着白桦树白中泛青、光润而微凉的身躯,将脸颊紧贴在树身上,仿佛一道电光闪过,那生命的绿色顿时染透了身心,我真切地感到自己也成了一株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