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冷的冬雨急切而又耐心地下着,我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等待着雨的停息。可是,天黑了下来,夜亦浓了起来,雨依然下得很急切、很耐心。
同事们早已回家了,整个县委大院除了风声,雨声就是无边的寂静。冷气透过寒窗阵阵袭来,我陷入凄冷、孤寂与落寞之中。随手抄起一张翻烂的报纸,漫不经心地看着,想借此挡住如箭如镞的焦灼。
“当、当、当”有人敲门。心中顿然一阵惊喜。拉开房门,是妻!
妻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提着一把伞,打着一把伞,雨水在伞上汇聚着,不停地滴落着,妻穿得有些单薄,身子瑟索着。
“等急了吧?给一个学生补完课就匆匆赶来了。”妻微笑着,眼角拢起了几道鱼尾纹。
“快进来坐!”一种感动从心中浮起,像对客人一样礼让着妻。
“你看,我能坐吗?”妻微微一侧身。
我看见妻身子一侧沾满了泥水,心猛地一抖:“怎么,摔倒了?伤着没有?”
“不碍事。路滑,不小心滑倒了。”妻依然微笑着,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意。
我和妻走上回家的路。
路上没有行人,也不见了情人们双双对对的靓姿倩影。平时的喧闹扰攘被这冷冷的冬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只有几盏昏黄的街灯在雨夜里平静地做起彩色的梦。
我和妻一前一后地走着,冷风挟着冷雨阵阵扑来,透过脆弱的衣裳直逼肌骨。路也越来越不好走,连灯光也没有了,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突然,我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妻急忙收起伞,赶上我,搀住我的胳膊。
立时,一种暖暖的感觉洋溢在全身,我把妻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妻的手凉凉的,也很粗糙,早已失去了女儿时的温润纤柔。我知道,这是妻长期辛苦操劳所致。十几年来,妻用一颗贤慧的心和一双不知疲倦的手支撑着我们的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老人、丈夫和孩子,像一杯清茶,淡泊而温馨。可我多年来,却沉人种种虚妄,淡忘了对妻的关爱,淡漠了妻的真情。对此,妻并不在意,只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体恤我,仿佛一柄无言的伞,默默地为我遮蔽着人生的风雨。
冬雨洗涤着空中的浮尘,也**涤着我尘封的心。看看身边年轻而又略显苍老的妻,心中涌起深深的内疚,似有许多话想对妻说,但有点像儿时作文中常写的: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突然想起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几句诗: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与纯真
只有一个人
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我想背给妻听,但终于没有出口,只关切地问了一句:“冷吗?”
妻说:“不冷,这冬雨倒有几分温暖。”
黑暗中,我看清了妻的微笑,蕴藉着几分幸福,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