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人生九章(1 / 1)

神秘莫测的人生其实很简单,人生就是从生命之门走向死亡之门的一段路。这条路长短不一,少亡的人路短,老死的人路长,命好的人一路风顺,命舛的人曲折困顿。人走路的方式也不一样,有的人像跑马拉松,用一生的执著追求一个目标;有的人像是百米短跑,机会来临,全力以赴,以生命火力的瞬间爆发,获得成功;有的人一路慢走,随遇而安,悠哉游哉,饱览一路风光。

人生的路途中矗立着各式各样的门:有形的,无形的,自然的,人为的,现实的,哲学的,美丽的,丑陋的……有的门,进出你无法选择;有的门,进出全靠自己把握。皓首穷经,为人科举之门;处心积虑,为进官府之门;携礼带品,为叩方便之门;哺儿育女,祈跃龙门。门上高悬“成功”、“幸福”、“快乐”的匾额,可许多人刚刚跨进门槛,就掉进苦难的陷阱;有的人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却不知身后就有洞开之门。

人不是为了痛苦而来,痛苦却始终伴随着人生;人一生都在追求幸福,幸福却总难于把握。幸福之花在痛苦中孕育,一个拒绝痛苦的人,也就拒绝了幸福。弥尔顿、贝多芬、帕格尼尼这三位世界文艺史上的怪杰,居然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哑巴,谁说他们没有大悲大痛?谁说他们不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对一般人而言,我们的生活正如西西弗斯推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推石上山。然而正是这种痛苦而艰辛的推石,使我们的肌体和意志坚强无比,正是一次次把巨石推上山顶的成功,我们获得了一次次幸福的感觉。

生与死,是人生必须面对的永恒的命题,这个命题却永远没有众口一词的答案。但我觉得仍然可以把人分为两类:求生者和求死者。

我对这两类人做了这样的概括:

“求生者并不意味着怕死;求死者一定是怕生。”

“求死者并不意味着怕生,求生者一定是怕死。”

热爱生命的人,虽三界之中,充满众苦,但他们依然珍爱生命;厌弃生命的人,虽五行之内,美景无限,但他们依然热衷“逃亡”。热爱生命的人,有着对自身“使命”和“责任”的深刻领悟,他们视“使命”和“责任”为神圣,不断地与对立的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作顽强的抗争。在这种顽强的抗争中,生命不断开拓,不断升华,他们由此感到无比的骄傲、充实与满足。

生命由两大元素构成:肉体和精神。肉体和精神都需要精心的呵护。然而,世人常常对肉体关怀倍至,而对精神却缺少必需的关怀。西方社会各种各样的教堂、圣母院、修道院都是人类精神的家园,它的宗旨是对众生提供一种必不可少的终极关怀。

我不信仰任何宗教,但我祈盼有一个能为人生提供终极关怀的精神家园。这家园可以是信仰、信念、理想、知识等等。肉体和精神各有家园,人生的天平才不会倾斜。

现实世界永远是残缺的,就像有光明就会有阴影一样。上帝手中永远握着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幸福与灾难,高尚与卑劣,纵欲的欢娱与艾滋病的痛苦,肉体的强健与精神的颓废……在对立中并存。世间的事物永远不会完美,完美的总是理想的世界。人世间也没有任何过不去的“坎”,什么时候,天都无绝人之路。因此,人生在世,任何轻率的乐观主义和轻率的悲观主义都是十分迂腐的。

歌德说:“能将生命的终点和起点联系在一起的人,才是幸福的。”面对死亡,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能将生与死一并关注的人,才会懂得什么才是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人生的智者“为了诞生我诞生,为了死亡我死亡,为了死亡我诞生,为了诞生我死亡”。

人生是一条或长或短的路。人生的路有千条万条,我愿寻觅一条荒僻的小径,一直走下去。纵然遇到多少曲折与坎坷,我都无怨无悔。

人生的途中纵然会“危栈断于前,猛虎尾于后,倒崖落我左,绝壑临我右”,我也会坚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行有道,为道而生,为道而死,生命大义,皆归于斯。为道吾可生,为道吾可死。生死归之,才是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