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安徒生是“童话之王”,却忽视了安徒生在童话之外,还是一位同样有成就的小说家、戏剧家和诗人。如前面说过的长篇小说《即兴诗人》,给安徒生带来的声誉和影响,可以让他享受一生,而且在当时,也远远超越他的童话。也许安徒生说得对:他的童话,“像酒一样——窖的时间越长,其香味就越浓。”同样,戏剧《穆拉托》也是给安徒生带来世界影响的重要作品。还有一个事实是人们不应该忽视的。安徒生虽然坚持童话创作40余年,但在他的整个创作活动中,童话并不占用他多于小说与戏剧的时间,而且,安徒生也多次表白过,他写童话并不是只给孩子看。当雕塑家在为他的雕像设计方案时,设想让安徒生和孩子们在一起,但安徒生否定了这个方案。他说他不是只属于孩子的,而是属于所有的人,也许在他心底的最终期待,仍然是获得成人世界的承认。更有意味的,在丹麦,人们并不仅仅把安徒生当作一位儿童文学作家来研究,这与丹麦以外的很多国家只将安徒生作为儿童文学作家来研究是不同的。一般认为:安徒生的文学作品从19世纪30年代中期以后声名鹊起,那时候他的小说在德国有着非常大的发行量。然而从1839年起,他却是凭借着童话故事在德国创造了异乎寻常的声誉。所以,人们把19世纪40年代中期视为安徒生童话和小说在英国和美国取得重大突破的时期。
给安徒生带来终身荣誉的是他的长篇小说《即兴诗人》,而让他名扬世界的是他一生的童话成就,但开启安徒生文学之路的却是戏剧,而且安徒生对创作戏剧的热情与喜爱直至终生,而且不断有佳作推出。
早在1829年4月25日,安徒生的戏剧《尼古拉斯塔上的爱情》,在皇家剧院首演就获得成功。十年后,1838年,安徒生获得了作家奖金——国家每年拨给他200元非公职津贴,这让他能更好地集中精力创作。但此后近十年的时间,他的每一部剧本,只有一个共同的命运——退稿。尽管安徒生认为这非常的不公平。有对他的偏见,甚至是有意的羞辱,但在看到一篇法文小故事《穷途潦倒的人》后,他还是被主人公的命运吸引了,决心将其改编为剧本,取名《穆拉托》。安徒生在这部讲述一个黑白混血儿奴隶戈拉齐奥争取人身自由的故事里,注入了更多自己的心血,把它写成了当时流行的交替押韵诗。剧本写好后,他先念给周围的人听,大家都认为剧本很精彩,有的名演员还希望能在其中出演角色。受到他们的鼓舞,安徒生把剧本寄给了剧院经理处。这时,柯林已经不再担任剧院经理了,他的职位由律师莫尔比奇接替。莫尔比奇原本就是安徒生的死对头,他以种种理由否定了这个剧本,这在戏剧界引起了一场风波。许多知名人士,包括海伯格,都认为莫尔比奇的决定不妥,舆论一边倒地对安徒生有利。就在这时,剧院经理处的一位成员以他独到的眼光,挽救了《穆拉托》,因为他从舆论反应和很多人的期待中,看到这部戏剧潜在的商业价值,因此以剧本的票房价值为由,决定上演该剧。果然不出他所料,早已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穆拉托》,已经吊起了众多观众的胃口,大家都在期盼着早日演出。
1840年2月3日,哥本哈根皇家剧院座无虚席。海伯格的夫人亲自出演女主角,爱仑士雷革、海伯格、赫兹等众多艺术界名流都在贵宾席就坐,就连刚刚成为丹麦国王的克里斯蒂安八世也亲自到场观看。演出获得空前成功,国王从皇家包厢里向安徒生亲切地点头致意,剧院经理允许安徒生进入“贵宾席”,让他和爱仑士雷革、海伯格、赫兹等坐在一起。这时,安徒生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幅鲜明而恰当的对比:有一只动作不很灵活的年轻的天鹅,当它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每一只遇到它的鸭子都无情地啄它,连愚笨的母鸡都可以教训它;而现在,它脱下了灰色的丑陋不堪的少年时代的旧衣裳,披上雪白的羽毛,振起宽大的沙沙作响的双翅,向着春天的晴空翱翔而去。
新闻界和评论界对演出一片赞誉声,甚至许多人认为这部作品的成就要在安徒生“以前的所有作品之上”,而且认为安徒生自此才“开始了他正式的创作生涯”。剧本很快被译成瑞典文,在斯德哥尔摩上演,安徒生应邀出席演出仪式。在那里,安徒生生平第一次公开获得荣誉证书。而最令安徒生感动的是,隆德城的大学生们在晚会上给他授予勋章,并演奏了小夜曲。大学生在晚会的祝辞中说道:
当您的祖国和欧洲各国向您致敬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第一次公开的荣誉是隆德的大学生给您的。
安徒生禁不住流下了热泪。瑞典的一家报纸写道:
我们清楚地知道,在我们邻国的首都,有一帮嫉妒成性之徒正在摇唇鼓舌,大肆攻击一位最值得尊敬的丹麦的儿子。现在,这种鼓噪应该销声匿迹了——整个欧洲将把自己的砝码放在他这一端,而整个欧洲的见解任何时候都是不应该轻视的!
就在安徒生从瑞典回国后的一天,海伯格见到安徒生,笑容可掬地对他说:
“我也准备到瑞典去旅行,如果有幸能和你同行的话,也让我沾你一点光。”
“此话怎讲?”安徒生带着一副天真的样子,说道,“您最好还是陪您的夫人去吧,她誉满而归,你自然就沾光了。”
海伯格顿时脸色煞白,很不高兴地走开了。
安徒生的回答尽管很巧妙机智,但他心中明白,他得罪海伯格了,而得罪了海伯格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果然不出所料,后来安徒生乘《穆拉托》走红之际,写了一部戏剧叫《摩尔女人》,遭到海伯格的抵制,海伯格夫人也拒绝出演。再后来,安徒生又写了另外一部剧本《新分娩室》,采用匿名的方式送到剧院,才得以上演。
在童话和戏剧创作取得成就的同时,1847年圣诞节,安徒生出版了长诗《艾哈苏鲁斯》,这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它交替使用抒情诗、叙事诗和戏剧的形式,时而是诗歌,时而是散文,叙述了从耶稣基督诞生直到当代的全部世界的历史。在许多年以后,这首诗被看作是“安徒生最好的诗作之一”。
安徒生可以说是“文学多面手”,而且在每一种体裁上都有杰出的作品。在童话、戏剧、诗歌获得全面成功之时,安徒生又于1848年在丹麦和英国同时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两位男爵夫人》。海伯格读了这本书后,特意宴请安徒生,并致酒祝贺:
“恭贺这部小说,让它像春天里的林间漫步之后那样清新吧。”这是在经历了多年的隔膜后,海伯格与安徒生正式和好。
1848年12月8日是丹麦皇家剧院成立100周年纪念日,海伯格和柯林都欣然同意让安徒生为纪念大会写献辞。丹麦文学界人士已经认识到,正是这个受他们抨击最多的作家给丹麦带来了最大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