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树》主题内蕴的文化心理分析——读金曾的中篇小说《魔树》(1 / 1)

本篇试从文化心理的角度,对《魔树》丰富深刻的主题内蕴作一侧面思考。

确立这种角度契入的依据是:作品中的社会人因为根本不知道老森头爷孙三代守着一个秘密,也就谈不上有对他们直接的迫害,因而这个悲剧的根源也似乎只能从人物的心理——文化心态上去剖析。

为什么要一味保住那个秘密?因为一旦让他人知道那条尾巴,他们就不会再被当作真正的人看待,充其量也只能算作一个有罪的人。古老的山歌云:“前世作了孽,今生长条尾……”这里有心理上的自卑与人格尊严的矛盾,人伦道德的压力与渴望被社会认同的矛盾,也就是说,社会普通性文化对人的要求与其自身非人格化因素(尾巴)的冲突,这种使人感到万分苦恼的心理、精神上的对垒,正是老森头爷孙三代生活的全部。因此,正如人们普遍存在着的一种回避非人格化事物的经久不衰而又始终如一的潜在能源,会迫使人们冲破种种非人格事物的束缚,超越这种束缚,去创造一个使自己更满意的环境,以便使自己在机体和心理方面都更加协调一致一样,引起老森头行动的文化心理,已不再只是一种对社会普通文化心理的出自自尊本能的情绪上的对立,不只是一种无力对抗普通文化心理的溃逃,更是把其内在的自我置于一定的人生舞台,把对亲人的爱通过对社会的恨转变为一种强烈的精神愿望:偏要比别人过得好。这就是说,老森头领孙子避世于小岛的意义,不只在于隔绝人世,更重要的是他“怀着为子子孙孙创业的**”来改造小岛,并以此来与社会抗衡,来求得自身的心理平衡。因而发生在小岛上的一切:各种减轻痛苦的努力,各种冲破非人格化束缚的冒险,其自身就已经具有了一种文化结果的意义——小岛是老森头文化心理的客观物化,体现了老森头的人生理想。

小岛也确实一度让老森头获得了新生。在这个小天地里,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灵和精神的暂时解放,就焕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有一颗虎胆、一双巧手,肯出力,肯流汗”的老森头,也有了自己的盼头,“把小岛怀抱着的枸桔李棘和忘忧草占领的地开垦出来种上庄稼”。他要在这里创造出“半个天堂”,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为此,他领着孙子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创业,尽管很苦,却觉得快乐,觉得“已经提前过了半个天堂的生活”了。从这个侧面可以看出,一旦摆脱了社会文化心理对其非人格化因素的蔑视,心理、精神的沉重负荷解除了,他们就会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人生也因此前程似锦,生命亦显出伟大而有意义。然而,小岛毕竟只是大世界中的一隅,要想完全脱离社会而生活是不可能的,人生的经验又使老森头不得不在改造小岛的同时,又担负起改造人的重任——他要教给孙子生存的本领。

老森头对阿木的教育是值得注意的。老森头的教育凝结了他爷孙几代人的人生经验,按照他对人生对社会的理解来进行的,因而具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其基本原则是隔绝人世,守住秘密。最高目标是过上吃穿不用愁的神仙生活。而在教育时,完全采用实证的方法,不是一味说教,而是让孙子在自己的人生体验中得到领悟并自觉将其经验内化为自身人格力量的一部分。如告诉阿木“这个世界容不得长尾巴的人”,就以他的奶奶和妈妈的死为明证,藏起斧头放走刺猬,让阿木去卖西瓜,是要在实践中培养他的吃苦耐劳、机敏勇敢的创业精神和种地养鱼、疏散人世、待人接物、买卖交易、永守秘密的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本领。甚至要让孙子接受自己是“蛇子”这样一个残酷现实,他也采用现身说法,让孙子看到爷爷的光光的屁股来对照。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爷爷的处世哲学与文化心态那样深入阿木的灵魂。这给我们的启示是深刻的:在对儿童的教育中,适当的教育方法和健康的教育内容同样重要。教育者的行为实质上是在起着一种文化代理人的作用。老森头在对阿木的教育中,注入了大量的文化期望和行为规定性,那些用来限定阿木的各种标准、价值,风俗和习惯,实际上已成了阿木的第二性质,阿木成了老森头文化的不折不扣的承载者。而这一文化有着两大致命的弱点:一是本质上的反科学性,古老的山歌是其逻辑基础;一是在行为上的反社会性,隔绝社会是其行为准则。于是,阿木的悲剧便势在必然。断尾后阿木并没有振作起来像正常的人那样生活下去,反而消沉、无聊、麻木、自私、残忍、自暴自弃,症结也正在这里。

阿木也曾与自己的文化心理的非人格化作过三次痛苦的抗争。第一次是因感到“神仙般好日子”的无聊而怀念起两年前的创业生活并重新劳动,但此时的劳动已不再是作为人生的必要条件而存在,因而再也没有了背水一战的创业精神。第二次是喜爱石雕而有了自己的盼头并立志成为石匠,但这时过惯了小岛闲逸生活的阿木已吃不得苦,经不得难。第三次是慕羡“跳龙门”的小光头受到人们的喝彩而跃跃“人世”,也因他缺乏社会感情而疑神疑鬼,感情脆弱,不合群,最终自遁于小岛,进而怀疑爷爷,别出心裁地装病考验爷爷。三次败北,也如他的奶奶与妈妈的死一样,“社会人”始终没有正面去迫害他、驱赶他,这都是一种文化心理在起作用。因为这种文化毒汁已经使阿木完全失去了将新的社会文化内在化的能力了。我们假设,随着与社会接触的扩大与频繁,在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新的文化限定时,能作出积极的响应,并将其内在化为自身人格的一部分,那么他就可以在这些调节自身行为的过程中不断向社会人演化,直至成功地履行一个社会角色。阿木终于没有能力完成这样的一个转变。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说,阿木的悲剧,是一种文化的悲剧,扩大来说,就是作者将传统民族文化中的两大弱点——民族的自然科学心理素质的相当衰弱和以此为基础的传统文化所固有的封闭性对人的灵魂的吞噬——加以典型化,并置于文学的放大镜下展现给人们看,提出了文化与人生、生命与科学的重大问题。这可以看做是《魔树》产生的逻辑起点及其主题内蕴。似乎还没有看到当代少年小说在社会、文化、人生如此广阔的背景下对生活作过如是纵深层次的本质性的把握。《魔树》首先在这里取得了成功,作家的独立品格也正在这里!

深厚与传播之间——关于中篇小说《魔树》的讨论

韦苇(副教授,儿童文学研究生导师):这次对中篇小说《魔树》的讨论,是为了帮助研究生们拓展儿童文学研究的思路,学会从多种视角探讨同一种文学现象,评价同一件作品。

中国当今唯一的大型少年文学丛刊《未来》发表《魔树》,其主要原因是《魔树》除祛了当前一些小说拘泥于写实的弊病,有意不去沾报告文学的光把小说写成了小说,它以人学的要求来观察生活、提炼生活和表现生活。作者试图在人学的深层上展开祖孙三代悲剧及其发生原因的探讨。对作者的这种深层探讨,读者的理解可以是多层次的。《魔树》满足了《未来》对人学创新努力的期待。这部少年小说的倾向性比较含蓄。含蓄常常意味着艺术上的深刻。有人向列夫·托尔斯泰提问,《战争与和平》这部小说解决了什么问题。作家作了这样的回答:“如果让我在自己的作品中解决本世纪的一个主要问题的话,那我一小时也不愿花在上面。”一个小说作家的使命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展开丰富多彩而又无穷无尽的生活,展开人的世界。看得出来,《魔树》作了这样的努力。这种努力使作品弥漫着创新意识。不过,对这样的作品评价将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汤素兰(1988级儿童文学研究生):《魔树》有魔幻色彩,但不是魔幻小说。按荣格的心理分析,魔幻的产生是人对其自身生存的一种恐怖或不可把握感,写作只是消除这种恐怖。《魔树》不存在这些,所写的是作家能意识到并把握了的。严格说来,《魔树》是一种经验表现型的东西,手法上是借鉴了魔幻现实主义,但所写的是想象的,而不是幻觉的。

作品的最大缺陷在叙述语言上。儿童文学的原型是口头文学。口头文学是声音与词结合在一起的,声音传达了感情与形象,词表达了意义,而失去了声音的文学作品的叙述语言就必须强化感情和形象。比如,第一章“可怕的小岛”的恐怖色彩,作者完全可以把它渲染出来,而不应该直接说出来。这是小说创作所忌讳的。

黄云生(副教授,儿童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叙述语言上的不理想,从而影响了儿童读者的直接阅读,这确是个问题。我曾分别找过几位中学生来读《魔树》,他们的反应让我思索。比如,这样一部七八万字的中篇,初中生仅半个小时就读完了,并且能复述故事情节,连阿木被活葬时,脚指头还可动一动的细节他们都注意到了。可见,小读者是跳跃着读的,儿童有种沙里淘金的才能。这部作品我们看都要吃力半天,可是对儿童只有半个小时的阅读价值。文学作品的接受一般有感受域与理解域两个层次,对儿童读者主要是前者。《魔树》在写法上与成人文学没什么两样,若要考察它对于儿童读者的意义,恐怕对少年儿童的现在是浪费的,对于少年儿童的将来才有意义。

胡尹强(中文系教授):小说写得相当不错,像一首生命的奏鸣曲,支撑生命的就是爱和信任。老森头祖孙俩能在小岛生活下去,靠的是他们之间有爱与信任;有爱与信任,才有老森头三代的繁衍;老鼠、野鸭、老树与枸杞藤生活的自然界,也因为有爱与信任,生命才能延续。生命之链,小母鸭的作祟、老树的让酒,都是传神之笔。阿木的被活葬也就是因为失去了这爱与信任,变得仇恨与不信任别人,因而,活着便与死着一个样。

作品确是受到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影响,但说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似不很确切。作品中对自然、人生的描写是有科学依据的,不像《百年孤独》中情节人物的不可思议。我看是否可称作“童话现实主义”。说童话,作品描写了动物世界,现实主义是指展示了祖孙两人的人生经历。童话世界用来对比、反衬人生活的现实世界并相互融合。

周小波(儿童文学研究所):把《魔树》与魔幻现实主义相参照,自然是前者在写作手法上对后者有所借鉴。但我以为,是愚昧和惰性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渐渐吞噬了老森头祖孙俩的意志、活力和对人生的追求,使他们完全丧失了与大自然搏斗的勇气和意志。生存竞争从来就是大自然的规律,人之所以能主宰自然,就在于人有超越自然的智慧、勇气和意志。但是,当人一旦丧失这些最宝贵的品质时,就必然遭受自然规律的惩罚,因而那个让人像死一样活着的魔鬼便是人性的沦丧。人性的沦丧导致了祖孙俩像死一样地活着,像动物一样只求得吃饱喝足。

叶明光(1988级中文系学生):我认为,把握作品的主题,解剖“尾巴”是个关键。实际上,每个人身上都有“尾巴”。比如作品中与阿木相仿的阿麦有个不体面的光头,阿风是个瞎子,这也就是“尾巴”,即缺陷。但阿麦、阿凤都敢于走出来,在自然的风浪里逐水,在社会的大潮中夺魁,而阿木就不能。这是为什么呢?我看作品的主旨在如何“立人”上,并非表现人性的沦丧与爱和信任”。

郑亦冰(1988级中文系学生):老森头爷孙俩的悲剧还是应从社会方面来考虑。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理解,使老森头爷孙俩远离尘世(我们前几年不是经常听到希望得到信任与理解的呼唤吗)就其个人来说,是脱离社会的个人奋斗的悲剧。

韦苇:这位同学的意见提供了一个考察作品的视角。社会是善恶交杂的复合体。社会的恶吞噬了老森头妻子、女儿的生命;而他不懂得,善——理解、信任、温暖和友爱——也还只有到社会中去才能寻求到,即救孙子阿木的途径还得向社会去探寻。他以为把阿木封闭起来就能救阿木。他完全错了。封闭葬送了阿木。

楼飞甫(儿童文学研究所):对作品主题可以作多层次的把握,但评论一部作品,必须站在与作品自身品格相对应的角度。比如,它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你却用现代派的知识去分析,就难得要领。我以为,《魔树》中既没有魔幻——所写的是作者以科学的态度把握了的,也没有童话——童话中的动物世界要拟人化,这里没有。《魔树》是现实主义的作品,时代可以从《尾声》里的阿麦27岁逆推上去。空间环境是江南水乡,从小岛的地理位置特点以及野鸭的季节迁徙中可以推知。它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的,是在某些表现手法上,借鉴于魔幻小说、童话。既然是现实主义的,那么我们就必须以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去考察。我认为,作品最大的失误是人物性格发展不充分。人物形象没有达到理想的高度。相比较而言,老森头的性格更鲜明,而阿木的性格不一定能经得起推敲。儿童对自身的缺点往往不是那么认真的。善良、纯朴、勇敢的阿木会仅仅因为一条尾巴(后来还没有了)就变得这么残忍,以扭鸭脖子为快慰,看见画家陷入沼泽中却见死不救!这经不起现实的推敲,性格前后反差太大,不可信。后半部理念代替了形象,人物没有活起来。这样的作品是难得长命的。

我也以为,小说的根本使命在于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我读小说向以被感染、被征服、被俘虏为上好的标准。小说“下篇一中的一些情节说服力是不够强的。

周小波:人物性格发展的不充分,可能因为作品采用的是人与自然交汇的双线结构。动物世界这条线展示大自然生灵的生存竞争,体现了作者理想状态的人生,是心中所有的,因而写来充实传情;而展示人的生存奋斗的主线,是现实人生,必须从生活出发,作者对生活素材把握的不够丰富、深刻,就导致了人物形象的粗糙。

黄云生:人物性格确是没有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去理解也会误入歧途。必须注意的是,作者非常强调象征,创作的目的是展示一种哲学意义上的主题:原始力、自然力在人的发展中的意义。

汤素兰:创作不以创造人物形象为目的,而只表达一种理念的东西是完全可以的。比如《变形记》就不是注重形象塑造的。但这在作者来说,已经成功了,作者想要表达的都表达了。

侯辛华(1990级儿童文学研究生):文学作品不一定要写人物的性格,也不一定非要用合逻辑性来分析人物性格的发展。因为生活中的人也有许多非理性的反逻辑的东西,生活既如此,文学亦无不妥。作品着重探讨的是一种生命力问题,自然界与人类的生命力。阿木“躺着”生活的原因,一是自然提供了他优厚的生活条件,可以不劳而获;二是阿木受“尾巴”的打击成为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三是社会剥夺了阿木理应具有的一种社会性,即没有被社会认同,因而心理变态,仇视社会;四是人物自身受到封建伦理的压迫,如佛教的轮回报应等。一句话,是探讨一种生命力被压抑的问题。这在二战以后的西方是一个普遍现象,是对现实不合理性的一种反抗。社会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人的某种生命力的东西往往被剥夺了。《魔树》可能受到西方作品的影响,但作了中国式的探讨。总之,这样的作品跟世界文学潮流有吻合处,在未来将会受到重视。

李晓菲(浙师大附中初二学生):老实说,我对《魔树》不感兴趣。一向读惯了散文和诗的我,从来就不愿读这种小说,看多了肯定没好处,年龄还不到。

小说有两个主人公,老森头和阿木。在我看来,老森头似乎是闭塞山区农民的缩影,愚昧,是他的主要特点。他有开拓一个小岛的勇气,却无法摆脱愚昧的束缚。迷信,可怕的愚昧,使他活埋了自己的孙子。

阿木,创造得很丰满。他有一般儿童的顽皮,有对新生事物的好奇心,对老人们的思想不屑一顾。

小说的情节似乎太粗犷了。多次提到拉尿,真见鬼,简直不伦不类!

我搞不清人世间的恶魔是什么,也许是仇恨。后记里的关于生命状态的文字,其实是很好的阅读指导,但我觉得内容还是深了。我有个同学,我问他看完后有什么感想,不料他唯一印象是:“真有趣,这家伙长了一条尾巴!”好几个同学只看了开头就不看了,认为太烦,没有多大意思。

如果将《魔树》与下一篇《人间真情少年时》让我们挑选,我挑后者,我的同学差不多都是这种看法,我哥哥也是的。读写同龄人的小说,能够找到我们自己,还会让我们知道到底应该干些什么。

《魔树》实在难以引起中学生的兴趣,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也极讨厌听这种故事。

陈珩冰(浙师大附中高一学生):总的来说,文章能吸引人,但阿木的结局处理太残忍了。我们比较喜欢这种描写人生的文章,但特别喜欢的是描写中学生生活的,如《少年文艺》刊登的《啊!少男少女》,我们都喜欢看,真实、有启示。

方卫平(儿童文学研究所):两位中学生的意见值得重视,但若简单地用读者是不是喜欢作标准,作者肯定是要倒霉的。根据一份心理学的调查资料表明,少年智力超常的占1%左右,低下的占1%左右,智力中常者占60%,偏高或偏低的部分占19%。因而少年读者的接受能力也是多样的,呈正态分布。《儿童文学选刊》所选的一些作品,我们看时都得琢磨一番嘛。而从少年读者的来信看,他们不仅看得懂,而且感悟力相当好。《魔树》之于少年读者,还是可以的。

韩进(1990级儿童文学研究生):从儿童文学立场看《魔树》,有几点值得注意。第一,《魔树》出现在少年文学丛刊《未来》上。第二,金曾豪是一向为儿童写作的。第三,儿童小说实质上是少年小说,而少年与成人的界限已渐次模糊了。第四,《魔树》的主人公是儿童,是写儿童问题,即爱儿童与教育儿童,爱与教育的悲剧,是无视儿童的独立人格,因而阿木只能躺着生活。这与一般的儿童文学的不同,是作者把儿童问题放在自然、社会、人生、历史文化的宏阔背景下作深沉思考,厚实、凝重、深刻,扣住了生活中更深层的东西。但哲学高度的主题与对成人文学手法的借鉴并没有拒儿童读者于门外。李晓菲同学的发言,不仅表明他基本看懂了《魔树》,还有很好的理解,这种理解随着认知能力的增长,还会更深刻、更全面。第五,《魔树》这样的作品似乎更适合儿童教育者、父母与师长们阅读。

丁卓芬(1990级儿童文学研究生):说《魔树》是儿童文学作品,是很勉强的。也如黄云生老师所说,和成人文学没有两样。金曾豪和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一样,是站在人类的思想高度来思考有关社会和人性的客观问题。后者在其作品《一日长于百年》、《白轮船》等中着重挖掘人类历史的起源、现状和未来,前者则在作品中表现了社会给人们造成的压迫感。社会一方面迫使人们投身她的怀抱,同时又让人们过得很艰难。从某种意义上说,恶魔就是人类组成的社会,所以,正如我们不会把艾特玛托夫的许多有动物和儿童为主人公的作品当作儿童文学一样,我们同样不能把这种具有如此深刻的思想内涵的作品,列入儿童文学之列。

董文明(1988级中文系学生):《魔树》可以看做是更高层次上的儿童文学,一部作品应该有不同层次的读者。儿童小说的主题上升到一个社会、历史乃至哲学意义的高度,应该说是显示了儿童文学已走出狭窄的天地,值得肯定。

叶明光:儿童小说主题是可以也应该深化,但深化不能脱离儿童读者。儿童文学是一种儿童本位的文学,像《魔树》这种超儿童本位的作品,理应被视为成人文学。

韩进:我说两点。其一,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不是简单的浅与深、易与难的关系。儿童文学同样要表现并且也可以表现人类、社会、历史、哲学的深层主题。因为儿童是人类、民族的希望与未来,儿童问题说到底是社会问题,儿童文学也只有当作社会文学来作,才有长久价值。再者,儿童文学不是被动地适应读者,还有培养读者的任务。其二,同一部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出发,有不同的归属,可以争论,可以并存,不必强求划一。这与当今读者兴趣已多元化的状况是一致的。最好不去用一种理论轻易否定某种文学样式,轻易贬低某些作家的不合常规的追求和探索。应多一些宽容与理解,去支持那些有个性的作家作品形成自己的特色。硬要用一种理论或创作模式去锉平他们的特色,可能会走向美好愿望的反面,于创作与批评的繁荣都是不利的。

韦苇:这样说有一定道理,但儿童文学史不免首先要看一件作品在多大程度上、多少数量上感染、征服、俘虏了同时代及后世的孩子。《魔树》这部作品打进少年中间去的力量(尤其因第一部分的悬念不鲜明、不强烈),事实已证明是比较弱的,所以,恐怕难免影响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