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1977级 罗超

距1977年恢复高考已有40余载,我辈亦青丝变白发。回顾杏坛路畔的北京师范大学,仿佛又回到那重生般的大学年代。

北京师范大学以“木铎金声”为校徽,秉承孔子崇文重教的传统。我本已荒废学业,在我而立之年,北京师范大学却将我这个漂泊了10年的孩子拥入怀中。此等恩情,今生今世永难忘怀。

我们“老三届”被冠以很多具有时代标志的称谓,而我最珍惜的是“1977级大学生”。记得小学毕业典礼之后,同学们望着天空,高喊着自己的理想,我也兴奋地高喊:“我要上大学!”那时我认为只要好好读书,愿望就一定会实现。1965年,我考入北京四中。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兴奋地在家门口连翻几个跟头,以为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迈入大学的校门。然而,命途多舛,我们在读书的最佳年龄被派往广阔天地。记得当时我带了很多世界名著和数理化教科书。虽然知道上大学已成泡影,但内心仍潜藏着幻想。随着通过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政策的实施,陆续有人被抽调上大学。而我们因为有出身问题,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幸运儿的背影,无比羡慕。听到要通过考试招收工农兵学员的消息时,我兴冲冲地去报名,得到的回答是:“你的出身有问题,没有资格报考大学。”回北京后,有一天下着蒙蒙细雨,我独自徘徊在北京大学的校门口,望着进进出出的工农兵学员,心中感到苦涩。站在冰冷的细雨中,想起小学毕业时“我要上大学!”的呼喊,不知不觉,冰冷的细雨已经打湿了衣衫。

“**”的开展,使我从一名北京四中的学生,变成了没有资格读书的人。恢复高考前,我要读书的愿望就像压在岩石下的小草,时常萌动在心头。可是那一句“你没有资格报考大学”深深地烙在心里,慢慢地,读书的念头就被压抑在内心深处。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像一声春雷唤醒了我。我得知自己有资格参加高考,走在大街上,感觉天那么蓝,太阳那么温暖,我想高喊:“我可以考大学了!”

入学那天,我像小学生一样怯怯地来到了北京师范大学主楼,迎接我们的老师满脸笑容,颇让我有受宠若惊之感。看着北京师范大学的图书馆,我感到由衷幸福。

这就是我的大学了!那时,我们1977级学生普遍带着北京师范大学的校徽,无论去哪儿都带着校徽,希望人们知道我们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大学生。当时有一句流行的话:“把‘**’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当我们拥有了大学生身份,便非常珍惜这韶华将逝的青春尾巴。我们重回久违的课堂,确实有一种重生之感。师生间重新建立了相互尊重的关系。老师教导这些考上来的学子,也有“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成就感。我们以景仰之心尊敬老师,将他们视为“传道授业解惑”的导师。这样一种彼此尊重的师生关系,至今我仍非常留恋。

我常想,1977级大学生在中国教育史上的意义是什么?从推荐到普考,众多有心读书的学子摆脱了“**”时期的桎梏,每一位中国公民都有资格去上大学。恢复高考不仅改变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也使社会重新走上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科学的文明正途。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在我们1977级学子的身上得以体现。我们常常怀念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活,在那拨乱反正、万象更新的年代,人们心心念念的是读书明理,所以尤其尊重自己的师长。大学教师作为大学教育的主体,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空前的尊重。大学是人类文明的灯塔,大学教师就是文化薪火的传递者,而大学精神就体现在一批德才兼备的高师身上,我们为有幸受教于这些高师深感骄傲。我们怀念那种宽松活跃的学术氛围,我们怀念那种尊师爱生的校园气氛,我们怀念木铎金声般的琅琅读书声,我们怀念杏坛学府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的大学精神。凡此种种,虽逝去无痕,却铭刻于心。杏坛师大,魂斯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