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夕快乐(1 / 1)

人间失守 斑衣 2436 字 5天前

“邢队,袁博士到了。”

陆明宇站在支队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房门,向里面说道。

邢朗正瘫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看文件,嘴里衔着一根烟,浓郁的白烟升起来遮住了他整张脸。听到陆明宇的声音,他眯着眼从烟雾里去看站在陆明宇身边的男人,等到烟雾散了一些才看清那男人的脸。

袁博士穿西装,戴眼镜,三十上下,腰杆笔直双肩匀阔,浑身满是学者气息,一张长中带方的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连眼角和唇角的纹路都平平展展,额头前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非常的精神干练。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袁博士几眼才把架在桌沿的双脚放下来,然后放下文件略微坐正了身子以表示对来客的尊重,道:“请进。”

浑身散发着古龙水香味的袁博士走到邢朗的办公桌前,朝他露出满怀自信之人特有的坚定又骄傲的微笑:“邢队长是吗?久仰久仰,鄙姓袁。”

邢朗坐在椅子上没动弹,脸上的笑容却很客气,和他握手道:“不敢,我对袁博士才是久仰。”说完,他向陆明宇斜了一眼,眼神很淡,还带着些不耐烦。

陆明宇一碰到邢朗的眼神,就知道邢朗对这位留学归来的袁博士依旧不满意,要他尽快找个理由把袁博士打发走。

算上今天这位袁博士,从月初到现在邢朗已经见了四五名犯罪学专家,无一入的了他的法眼。其实邢朗本对这位履历表度了金的袁博士有些期待,但从袁博士一进门,他一打眼,就看出这又是个经不得风吹雨打的花秧子。

袁博士的才气如何他了解尚浅,但此人装腔作势骄傲自满的腔调他已经深刻领悟到了,一个留学多年的海龟连中国话都忘了该怎么说,就着急拽之乎者也,貌似急于展示自己是国外精粹文化和国内本土文化**后诞生的完美的二串子。他看人时的眼神一直向下漂浮着,说话时上扬的眉毛和始终昂起的下颚无一不透露着他‘不与人同’的高傲气质。

在和袁博士聊天的五分钟内,邢朗从他嘴里听到十八个英文单词,六次之乎者也,而邢朗一共看了八次手表。

在袁博士第三次把执法机关办公室当做英语角发表演讲时,邢朗终于耗尽了耐心,蹬着桌沿连人带椅子往后一退,然后拿起一份文件走到打印机前开始影印文件。

他办公室里的打印机老了,工作起来呜呜直响,很快就把袁博士的声音压了下去。

袁博士的发言被打印机的杂音打断,脸上很不高兴。

邢朗把打印机吐出来的文件一张张拿起来,扭头对他笑道:“自己倒水喝吧袁博士,我没空儿招待你。”

袁博士悻悻地闭了嘴,还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没过一会儿,陆明宇又来敲门,对袁博士笑道:“袁博士,我们刘局想见你。”

袁博士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高昂着头用鼻孔对邢朗说了句:“再会,邢队长。”

邢朗对他一笑:“再会。”

袁博士走后,陆明宇关上门,见邢朗把一叠文件用力地往打印机上一摔,掐着腰骂道:“从哪儿找来的观赏动物?什么话都会说,就他妈不会说人话!”

陆明宇笑道:“市局推荐过来的。”

邢朗一路上踹桌子踢椅子,呼呼通通地回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皮椅里:“你去跟老刘说,要么给我找个像样的搭档,要么撤掉顾问的职位,这种眼高于顶的假洋鬼子别再往我办公室塞。”

陆明宇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导他:“你如果按照魏老师的标准找,肯定不好找。”

邢朗嗤笑一声:“我还真没把他和魏恒放在一块比。”说着忍了忍,没忍住,呲牙道:“他连魏恒的一块指甲盖都比不上!”

陆明宇在心里摇摇头,心道就是他这种‘除了魏恒全世界的犯罪学领域的专家都是草包窝囊废’的心理阻碍了他找下一任搭档。

陆明宇无奈道:“其实你可以再把魏老师找回来,不让他做全日制的顾问,做特聘和偶尔的外援也好。”

邢朗脸上焦躁的神色慢慢淡了,露出一种温柔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他太累了,学校给他排的课程太紧密,他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功夫兼顾警局。”

“那你就再好好挑挑吧,自从魏老师辞职去教书以后,顾问的位置空了好几个月,好多人都在盯着这块缺口。”

邢朗很烦躁地皱起眉,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刚才的袁博士是最后一个?”

“还有一个,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邢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安排到明天见,我今天得早点下班。”说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套。

陆明宇看了看窗外大白的天色:“你现在就走?”

邢朗直接了当地拿起车钥匙,用行动代替回答。

陆明宇忙道:“但是刘局说等会儿要跟你开个小会,你走了,我该怎么跟他说。”

“就说我翘班去过节了。”

“过节?什么节?”

邢朗抖了抖衣领,对陆明宇挑眉一笑,笑的很**:“七夕。”

陆明宇:......

邢朗驾车离开警局,一路往公安大学方向驶去。

早在几个月前,魏恒就辞去了西港分局顾问的职务,被聘到政法大学教书,还是他的老专业。魏恒近来特别忙,忙得连家都不回,晚上直接睡在学校给他安排的教师宿舍。邢朗给他打电话也总是被他敷衍几句就潦草挂断,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魏恒的影子。

其实他一向不看重国内外所有关乎爱情的节日,但是和魏恒在一起后,他就对这种被赋予某些意义的平平无奇的日子重视起来,好像是魏恒赐予了这些节日的意义。所以他今天必定要接着七夕的东风见魏恒一面。

半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公安大学门前的临时停车道,给魏恒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邢朗眉心一扬好不风流道:“宝贝儿,我到了。”

彼时魏恒正在办公室和几名同事开小会,手机被放在他的座位上充电。他这会开的也有些三心二意,因为邢朗前一天晚上就通知他了,今天会来学校接他去约会,让他无论如何都得腾出时间来。他一直记得,也有意无意地在等,所以当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借故离开会议桌,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接通了电话。

听到邢朗叫他甜滋滋地叫他宝贝儿,魏恒的耳根子顿时就麻了,他拿着手机略微向墙壁转过身,背对着办公室里其他人,低声道:“等我四十分钟。”

邢朗在他耳边叹口气:“我都一个星期没见着你了,一秒钟都不想等。”

魏恒顷刻间就动摇了,看了看手表:“那.....三十分钟。”

邢朗:“五分钟。”

“二十分钟。”

“五分钟。”

“十五分钟,我真的还有事。”

“不行,五分钟。”

魏恒又气又笑:“你不讲道理。”

邢朗也笑:“没错,我就是不讲道理。说好了哦,等你五分钟。”

挂了电话,邢朗开始数时间,五分钟后,魏恒当真出现在校门口。

魏恒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为了贪凉而把头发绑在脑后,两缕扎不起的额发贴着脸侧垂下来,还是一贯的神采飘逸,清俊逼人。

邢朗看到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顿时舒坦了,刚要下车去接他才发现魏恒身边走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和他肩并着肩走出校门,站在门口林荫下说说笑笑地聊天。

魏恒对着别的男人笑,还笑的那么好看,把邢朗看得眼眶发热,牙根泛酸,脸也渐渐黑了。

他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等了十分钟还不见前面相谈甚欢的俩人都分手的势头。又过了五分钟,他终于耐心全无,下车摔上车门,迅速调整表情,笑呵呵地朝树荫下的两人走过去。

魏恒本就在周围寻找邢朗的吉普车,但是被同事拖着了脚步,暂时不得脱身,看到邢朗沿着人行道走来时,他微扬的唇角陡然深了一些,脸上那点笑意迅速到了眼底。

他一边和同事讲话,一边用余光捎带着邢朗,当邢朗走到他身边时,似乎早有准备般自然地向邢朗转过身,对同事介绍道:“这位是西港分局的邢队长。”

同事正和魏恒聊天,忽听魏恒转移了话题,然后就见有个人站在他们旁边。他还有些反应不及,手就被邢朗握住了。

“你好,你是魏恒的同事?”

“是的,我姓孙。”

邢朗不和他过多敷衍,把魏恒斜背着的单肩包拿过去甩到背上,然后搂住魏恒的肩膀对他笑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魏恒连和同事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邢朗带走了。

往回走的时候,邢朗搂着魏恒渐渐施力,皮笑肉不笑:“魏老师好没信用,说好了五分钟,结果你让我等了十五分钟。”

魏恒把被他的胳膊压在颈窝里的头发拨出来,清清冷冷道:“不想等吗?那我回去写教案。”说着,他把邢朗的胳膊拨开,转身就往回走。

邢朗连忙把他拽回来,单手搂住他的腰不让他乱跑:“你给我适可而止,你连续一周住在学校宿舍不回家我忍了,每次和我讲电话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我也忍了,如果你今天只跟我待两分钟就回学校写你的破教案,那我可就忍不了了。”

魏恒的语气柔软又略带挑衅:“忍不了啊?那你能怎么办呢?”

邢朗弯腰俯在他耳边:“跟我回家,我让你知道我能怎么办。”

魏恒把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用力掰开,走向他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临抬脚时侧过头用眼神在他脸上勾了一下。

邢朗被魏恒那一眼看的迷迷瞪瞪,坐在驾驶座,捞住魏恒的后脑勺就要吻他。

魏恒很顺从地靠进邢朗怀里,却偏头躲开邢朗的嘴唇,枕在他肩上笑说:“不行,这里是学校门口。”

邢朗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就回家。”

魏恒搂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闭眼休息了会,才说:“你不是定好餐厅了吗?”

邢朗:“吃完饭就回家。”

魏恒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软了许多:“跟你商量件事。”

邢朗瞄他一眼,谨慎道:“你先说。”

听他这防贼般的口吻,魏恒觉得好笑,笑了一声才道:“今天晚上我能回宿舍吗?我还有教案要写。”

邢朗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一口拒绝:“不行。”

魏恒试图和他讲条件:“你放我回学校,从下周开始我争取每天都回家。”

邢朗丝毫不通融:“别跟我以退为进讲条件,就算我不放你回学校,你也得每天都回家。”

魏恒抬起脸,用一双软乎乎的犹如春水泛滥的眼睛看着他:“拜托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写完,不然到了明天你让我怎么上课?”

邢朗:“你越这样跟我说话,我越不可能放你回学校。”

看出魏恒还想说服他,邢朗心生一计,故作伤感地沉下脸:“你只为你的学生着想,怎么不为我着想?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难道你就不想我?”

魏恒心摇了,意动了,觉得对不住他了,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从他怀里坐起来,拿出手机联系刚才和他分手的同事小孙,电话通了就笑道:“孙老师,我麻烦你明天帮我代两节课——”

听着魏恒和同事联系帮他代课,邢朗就知道今天晚上他铁定能把人留下,心里顿时大为爽快,但他不露声色,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等魏恒挂了电话,故作惋惜且大度:“算了,我理解你,吃完饭就把你送回来。”

魏恒按着手机瞥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少得寸进尺。”

邢朗这才明目张胆地笑出来,开车上路:“走走走,去吃饭。”

魏恒却说;“我不饿。”

邢朗又出馊主意:“那咱门去听相声?”

魏恒先瞪他一眼,然后指着腕上手表说:“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距离我明天下午回学校还有不到一天时间,如果你想浪费几个小时去听别人讲笑话,我没有意见。”

听他这么一分析,邢朗顿时觉得听相声这项活动真是亏大发可,所以立即改变主意:“不听相声了。”

魏恒把胳膊架在车窗上,抵着额角闭眼休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邢朗看他一眼,弯着唇角笑得很有内容:“听我的?”

“嗯,今天不是你来安排么。”

邢朗干脆利落道:“好,那就回家滚床单。”

魏恒掀开眼皮,抄起驾驶台上的一只趴趴狗朝邢朗扔了过去。

邢朗把狗接住又扔回去,笑道:“开玩笑。我没主意了,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魏恒又瞪他一眼,才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道:“听你的。”

邢朗的眼神顿时就变了,盯着他的后脑勺问:“真的?”

魏恒没有回答,只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邢朗用力捋了一把头发,狠踩一脚油门,蓄势待发道:“走吧宝贝儿,咱们回家过节。”

很久之后,魏恒想起那晚都觉得荒唐,和邢朗在一起的第一年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他们应该制造一些彼此都难忘的回忆才对,可是他们却在城市被玫瑰与甜蜜包围的氛围中在**度过了整晚。

唯一难忘的就是在午夜十二点滞留的最后一分钟,邢朗拥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出的那句‘七夕快乐’。

七夕快乐,我的爱人。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