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文学创作道路几十年来,不知参加过多少次笔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笔会在心头渐渐淡忘了。而那一次笔会,却一直沉甸甸地撂在心里。
那是1983年八九月里的“飞天笔会”。
接到主办单位的邀请时,我正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小白楼”里捣弄一个电影剧本。从长春去兰州,坐火车要两三天。那时我们国家的交通还非常不发达,要想弄张卧铺票十分不易。我从长春上车后,先是站着,不知站过了多少个站后,才找到一个座位。实在困了的时候,就蜷缩在车厢座位下的板子上睡上一会儿。在那拥挤的车厢里,熬了三天两晚,才到兰州。**是一种引力,那是我第一次去西北,那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十分新鲜,很有**力。加上年轻,所以我的兴致仍然十分高。到了兰州后,主办者的热情,更是一下就冲淡了我旅途上的劳顿。
参加那次笔会的,都是当时正当红的中青年作家。有陕西的贾平凹,山西的李锐,湖北的方方,北京的陆星儿,上海的竹林、程乃珊、史晶晶,江苏的黄蓓佳,等等,湖南去了我和谭元亨。晚间,主办方举行了一个规格很高的欢迎宴会,省委书记李子奇、省长陈光毅都来参加了。更让我们欣喜的是,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兰州军区政委的萧华将军也参加了。他们还把这次笔会作家们所要去的好几个城市的地市委书记也请来了。萧华将军风趣地对那几位地市委书记说:“他们是省委请来的客人,到了你们那里以后,少招待开水,多招待瓜果。”就餐时,萧华将军把女作家黄蓓佳请到他左侧坐下,接着,又让我到他的右侧落座。我当时还不知道萧华将军是哪里人,听口音,像是湖南味很浓。于是我说:“首长,我们是老乡吧?”“不,我们是邻居。我是江西兴国的。”萧华将军说。
几句亲切的话语,一下就缩短了我与这位共和国名将的距离。这次与萧华将军的一面之交,在我的心头长久长久地留下了温暖的记忆。
我们的笔会是流动的。
从兰州出发,沿着当年的丝绸之路,过张掖、金川、酒泉、玉门,直到敦煌。我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面前的世界虽然精彩,而思乡之情总是涌动在心头。好在,一路走去,我总觉得有一种东西在前头引导我,那就是乡情、乡音。在好几个地方,当地的友人指着路边的一株株古树对我说,这是左公柳,是左宗棠当年率军西进时栽的。在镍都金川,我碰到了许多许多的湖南同乡。有些是公司的劳模,有些是公司的总工程师。公司的副总经理老叶告诉我:我们这座戈壁新城里,有不少是湖南人呢!我本人就是祁东的。不敢远飞的家麻雀,是没有出息的。我突然心头一亮,老叶他们这些湖南老乡,不就是新时代的“左公柳”吗?
回到湖南后,这些人,这些事,涌动在心。于是我很快写下了《一路乡音出阳关》等一批散文发表在《湖南日报》《芙蓉》等报刊上。我与《飞天》杂志、甘肃人民出版社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先后在《飞天》杂志发表了中篇小说《你留下一支什么歌》等多篇作品,甘肃人民出版社也为我出版了中篇小说集《山女泪》。此后多年中,我与责任编辑马牧先生还书信不断呢!
一晃,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我这位当年的青年作家,也已过花甲之岁。我们心爱的《飞天》杂志,竟也六十岁了。作为人,六十岁,也许老了。然而文学是不会老的,文学人的《飞天》杂志,是会永远年轻的!
(原载2010年第13期《飞天》创刊六十周年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