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1 / 1)

白话红楼梦 潇水 1495 字 6个月前

话说金桂听了,就冷笑说:“菱角花谁闻着香气了?若说菱角香,那正经那些香花往哪儿放?所以不通之极。”

香菱说:“不单菱角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若清晨或者静夜细细领略了,倒比花儿还好闻呢。就连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也都是令人心神爽快的。”

金桂说:“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

香菱正说在热闹上,就张口接说:“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的花香可比。”一句话没说完,旁边金桂的丫鬟宝蟾,忙指着香菱的脸说到:“要死,要死!你怎么真叫起姑娘的名字来了!”香菱猛然醒悟,犯了避讳,连忙笑着赔罪,说:“一时说顺了嘴,奶奶别计较。”金桂笑说:“这有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但我想着这‘香’终究不妥,给你换一个,不知你服不服?”

香菱忙笑说:“奶奶说哪里话,此刻连我一身都是属奶奶的,换个名字怎么不服。奶奶说哪一个字好,就用哪一字。”金桂笑说:“‘香’字不如‘秋’字妥当。菱角是秋天最盛,岂不比‘香’字有来历些。”香菱说:“就依奶奶这样就好。

从此就叫秋菱。

因这薛蟠是得陇望蜀型的,如今得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鬟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可爱,便时常要茶要水地撩逗她。宝蟾虽然也愿意,但是怕着金桂,不敢造次。金桂看出这些来了,就想着这正是个好机会让薛蟠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于是等待时机。

这一天薛蟠晚上微醉,就又命宝蟾倒茶来。薛蟠接碗时,故意捏她的手。宝蟾乔装闪躲,一缩手,就把茶碗掉了,泼了一身的茶。薛蟠不好意思,忙说宝蟾不好生拿着。宝蟾说:“姑爷不好生接。”

随后,薛蟠就对金桂笑说:“好姐姐,你若把宝蟾赏我,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要人脑子也弄来给你。”金桂答应。于是,薛蟠就跟宝蟾好了。

过了半个月,金桂又装病起来,心脏疼,四肢疼。请医吃药都不管用。闹了两天,忽然人们从金桂的枕头底下翻出纸人来了,上面写着金桂的年庚八字,五根针分别扎在心窝和四肢关节。于是众人闹起来,报与薛姨妈。薛姨妈忙手忙脚的,薛蟠更乱起来,立刻要拷打众人。金桂笑说:“何必冤枉众人,想必是宝蟾搞的。”薛蟠说:“她这些日子没空在你房里,怎么是她?”金桂冷笑说:“那,难道是我自己?别人谁还进我这房呢?”薛蟠说:“香菱天天跟着你,她自然知道,先拷问她就知道了。”金桂冷笑说:“拷问谁,谁也不会认!依我说,装个不知道,别管算了。横竖治死了我,乐得再娶个好的。左不过你们三个都嫌我一个。”说着,就痛哭起来。

薛蟠更被这一席话激怒,顺手抄起一根门闩,一路抢着就找到香菱,不容分说劈头盖脸打起来,一口咬定是香菱干的。香菱叫屈,薛姨妈跑来喝道:“不问明白,你就打起人来了!”金桂听见她婆婆这么说,怕薛蟠耳根软,便越发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又哭喊说:“这半个月把我的宝蟾霸占去了,不容她进我的房,唯有秋菱跟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着她。这会子你又赌气打她。去治死我,你再找富贵标致的娶来就是了,何苦做出这个把戏样子给我瞧呢!”

薛蟠听了这话,越发着了急。薛姨妈听她那话,句句挟持着儿子,百般无赖的样子,十分可恨,只骂薛蟠说:“不争气的孽障。你不三不四地把陪房丫头也摸索上了,叫老婆说嘴霸占了丫头,什么脸出去见人!我知道你是个喜新厌旧的,白辜负了我当日的心。她既不好,你也不许打,我立刻叫人牙子来卖了她,你就心净了。”说完,叫人去叫人牙子:“快叫个人牙子来,多少卖几两银子,拔去眼中钉,肉中刺,大家过太平日子。”

薛蟠见母亲动了气,早也低下了头不打了。金桂听了这话,就隔着窗户往外哭道:“你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是那吃醋容不下人的不成?怎么‘拔出眼中钉,肉中刺’?是谁的钉,谁的刺?我要是嫌着他,也不肯把我的丫头给到他房里了。”薛姨妈听说,气得浑身乱战,气也上不匀了,说到:“这是谁家的规矩?婆婆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亏你是旧家人家的女儿!”

薛蟠急得跺脚说:“别说别说啦!看人听见笑话。”金桂越发发泼喊起来:“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她,就卖了我。谁不知道你们薛家有钱,动不动拿钱压人。你不趁早办,还等什么?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地跑到我们家干什么去了!这会子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略有个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挤发我了!”一面哭,一面滚揉,自己拍打自己。薛蟠急的说又不知说什么,打又不好,央告又不好,只是长叹唉气,抱怨说运气不好。

当下宝钗早把薛姨妈劝进去了,那薛姨妈只说命人来卖香菱。宝钗笑说:“咱们家从来只是买人,还没见卖人的。妈可是气糊涂了,叫人听了岂不笑话。”薛姨妈说:“留下她还是没完没了的事,不如打发了干净。”宝钗笑说:“以后叫她跟着我,横竖不叫她过这边来。断绝了,也就跟卖了一样了。”薛姨妈也只得罢了。

从此,香菱改跟着宝钗,断绝了薛蟠、金桂那一路。虽然如此,但不免对月伤心,挑灯自叹,就落了个疾病,日渐羸瘦,饮食懒进,请医吃药也不见效。

却说迎春很快就嫁出了去。这一日回来省亲。宝玉听说了,就去找迎春,说是在王夫人房中。宝玉进去,这迎春正在哭哭啼啼地给王夫人诉委屈呢,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博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几乎被他**遍。我略劝过他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收过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折算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我们家的富贵,赶着跟我们好的。这样论理我和你父亲就是一辈,如今倒强压我的偷,上去了我一辈。我就又不该做了这么亲,倒没的叫人看着我赶势力似的。’”迎春一边说,一边哭的呜呜咽咽,连王夫人和众姐妹无不落泪。

王夫人只得劝解:“已经遇上这样不懂事的人了,可又怎样呢。相当日你叔叔也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是做坏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迎春哭说:“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从小没了娘,幸而到婶子这边过了几年清净日子,如今偏有这么个结果!”

迎春哭说完,王夫人又一面劝解,一面问她在哪里安歇。迎春说:“乍乍地离了姐妹们,总是睡梦中想。二则还记挂着我那老屋子,还能在园子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可能有得住不得住了呢!”

王夫人劝道:“快别乱说。不过年轻的夫妻们,闲牙斗嘴,也是万万人的常事,何必说这丧话。”于是命人忙忙的去收拾了紫菱洲的房屋,命姐妹们陪伴着去劝慰,又吩咐宝玉说:“不许在老太太跟前走漏一点风声,倘或老太太知道了,都是你说的。”怕老太太上火。宝玉唯唯地听命。

迎春当晚就在旧房子里安歇。众姐妹丫鬟等更加对她亲热异常。一连住了三天,才准备去邢夫人那边。先是辞别贾母王夫人,又与众姐妹分别,更都悲伤不舍。还是王夫人薛姨妈等安慰劝解,才止住了悲伤,去那边了。在邢夫人处住了两日,就有孙绍祖的人来接。迎春虽不愿意去,无奈惧怕孙绍祖,只得勉强忍着向邢夫人作辞。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问她夫妻和睦与否,家务烦难与否,只说点面子情儿的话而已。于是这迎春就跟着接的人,走了。

原故事叙述者所叙述的故事,自此基本全部告终。随后的四十回,从文字上看,不像是原作者的亲笔,有论者说是高鹗续写,因此暂不多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