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从一个小小“泗水亭长”一跃成为汉王朝第一人,终于做了“天下第一大款”,可是,他真的快乐吗?不,自他做了皇帝那天起,他便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精神自由,痛苦也就必然随之而来了。
年轻时候的刘邦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正史都说他“无赖”“好色”“酗酒”“寡义”,深谙厚黑之学。然而刘邦的朋友却始终不少,上至县衙主吏,下至三教九流,中间还有多了去了的狱警、小车司机,都是自己言之凿凿的铁哥们。在沛县城里,刘邦可以说是相当吃得开,这里似乎是他的一片天下。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几乎没有他刘邦玩不转的事情。太史公言刘邦“好酒及色”,这话不假,可错就错在他不了解什么才是刘邦真正的内心世界。
做个老百姓,当“泗水亭长”,刘邦的内心世界是快乐的。一来可以肆无忌惮地“好酒”,男子汉大丈夫,好酒能酒擅长酒不是什么“劣迹”,相反是一种“优势”。一者可见豪爽,朋友相聚,大碗碰撞,可谓尽兴;二者可见体健,具有良好的“耐酒力”,在相互不服气的情况下,用酒来一决胜负总比动辄用刀剑讲话要文雅得多;三者可见智慧,在国人文化传统中,饮酒乃是一桩雅事,端起来就往肚里灌叫做“牛饮”,所以必须猜拳行令,而且输者饮酒,刘邦善战,定然多系赢家。二来可以“好色”,刘邦的“好色”大多都是动动嘴皮子,充其量是讲一些“荤段子”穷开心而已,绝不是什么“包二奶”“养情人”,一则囊中羞涩,确实没有那种“经济实力”,二则其为人本身对此兴趣不大,就算最后自己真当上了皇帝,万事俱备,身边也不过八九个女人。不过,从眼下的“荤段子”成风并且其乐融融来看,刘邦那时候说“荤段子”也不过是“借黄色聚人气”的一种围人手段而已。
终于有一天,刘邦忽然间成为了大汉王朝的“一把手”。按说当了皇帝也没什么,哥们之间偶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说些“荤段子”寻个开心也未尝不可。按说住上大厦华宫,吃上山珍海味也没什么,朋友之间的快乐不应该受到什么影响,至少自己的精神自由不该有什么局限。可是这样的美梦,被一个叫“叔孙通”的家伙给彻底摧毁了。他制定了一系列烦琐的皇帝礼仪,昔日的朋友弟兄见了他也必须行三叩九拜之礼,让刘邦感受到天子之贵,富有天下,还必须好好地向老爸炫耀一番,看看与老二相比谁的财产更多。就这样,刘邦就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款”,赢得了天下,却不得不输掉自己的精神自由。
拐点一:做了“天下第一大款”的刘邦,从此几乎与酒绝缘,那种畅饮的快乐完全成为了一种往昔幸福生活的回忆。也许当年的他,只能在梦中回味那种畅快、随心所欲的感觉了。是啊,叔孙通说:“借酒撒欢哪里还有国君的尊严?”这看起来真的很虚伪,可见当了皇帝,也活得并不轻松,连找个朋友饮酒都要和国君尊严这样重大的问题联系起来,对这个当年在市面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刘邦来说,自然会丧失很多生活的兴致。
拐点二:“荤段子”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说了,“女人”是刘邦必须缄口避讳的话题。由此可见做皇帝真难呀!难到什么程度?连吕后或者戚姬自己都摆不平了,内心空虚又怕弟兄们笑话,得了,还是做个明智之人,从此做个“扫黄”先锋,大家谁也别说女人,女人是老虎。这就是当皇帝唯一可以犯的那么点儿矫情。
当上了“天下第一大款”,刘邦简直不认识自己了。以前哥们兄弟讲义气,为朋友敢于两肋插刀,可以在哥们无限的信任中享受到无限自豪感和成就感,可现在不行了。
虽然成了“天下第一大款”,刘邦发现自己再也洒脱不起来了。信任吕后,是怕外家篡权;信任戚姬,是怕戚氏丧权;信任沛丰兄弟,是担心弟兄们翻天。总之,这位汉朝开国皇帝过得一点都不轻松,仿佛终日坐在火山口一般煎熬度日。他总是在期盼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与弟兄们“五魁首”“六六顺”,可是那种情调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无所顾忌的洒脱生活过不上,心中的忧患感却与日俱增。他知道,如果丧失了权力,那将是千百万子孙的人头落地。当年西楚霸王火烧咸阳,把秦始皇的子孙赶尽杀绝,血流成河的情景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阴影。人们常说:“不在其位,不知其累。”这句话真的道出了这位汉朝开国皇帝的心声。当年的“泗水亭长”可以成为“汉高祖”,而现在的“汉高祖”却永远不能变成曾经的“泗水亭长”了,看似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更多。面对当年权力贪欲做出的抉择和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位曾经可以无忧无虑穷开心的穷小子,即便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皇位是很多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欲望,然而当野心得到满足的那一刻,真的就能体会到比别人更多的幸福了吗?也许只有刘邦自己明白,“泗水亭长”和“汉高祖”相比,谁的“幸福指数”更高一些,这位享受万人尊崇,天下人仰慕的“天下第一大款”内心有多少痛苦无法言说啊!君王有些话不能说,因为说错半句要么别人掉脑袋,要么自己掉脑袋。君王有些苦不能告诉别人,因为说了也没人会懂。即便对方言语中信誓旦旦地满是宽慰,却始终相信这个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人是在用痛苦向自己炫耀,这种“得了便宜反卖乖”的嫌疑一旦在对方心里生根发芽,你是百口莫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