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1 / 1)

每个人都应当建立自己的功业,但不能建立自己的“圈子”。你有自己的“圈子”,别人也会有别人的“圈子”,如果“圈子”与“圈子”之间发生争斗,那么就会两败俱伤。魏忠贤却不顾忌这些,总想靠“圈子”圈出自己的“领地”,结果败于“露”字。

从无赖少年至厂卫头目,魏忠贤“发达”的速度和程度本已令人咋舌,但他自己并不以此为足。任何一个人,只要他的权力欲—经膨胀,就再难以控制。东林党经几番屠杀之后虽已溃不成党,但他魏忠贤的目的并不止于此,如果不是为了扩充势力,铲除异己又有什么必要呢?如果不是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扩充势力又有什么必要呢?魏忠贤自有其“鸿鹄之志”,他付出所有努力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王朝。

按理魏忠贤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一个奴婢,他头上有天,天是皇帝。但是魏忠贤玩弄阴谋,早已架空了皇帝。

熹宗刚刚登基的时候,魏忠贤就有意每日带着他嬉戏玩耍。

魏忠贤自幼善骑善射,他左手执弓、右手持箭都能百发百中,看小皇上对此佩服不已,便鼓励他勤学苦练以期赶超这一“先进水平”;魏忠贤又熟谙民间十五六岁孩子的种种游戏杂耍,他将这些东西一一“引进”宫中,让玩心极重的小皇上玩的不亦乐乎、懒听朝政。魏忠贤的这些努力无一白费——熹宗耽于玩乐,竟有连续数年不见朝臣的记录!

熹宗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即从小就特别喜欢做木工活儿。

他不仅斧、凿、锯、锛样样使用起来都得心应手,造出的物件精美绝伦,还会用木头搭建房屋模型,并在上面刷油漆。魏忠贤非常注意“培养”皇上的兴趣,他派心腹太监跟在皇上身边同皇上一起交流经验、切磋技艺,使皇上常年乐此不疲。造化弄人,假如朱由校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想必这门手艺会使他成为闻名遐迩的能工巧匠,没准儿还能像鲁班一样史流千古;但贵为一国之君,手艺却使他成为如同虚设的槐儡——每逢他聚精会神地削墨引绳时,魏忠贤的爪牙便飞报主子,而魏忠贤专拣这种时候拿了大臣们的疏奏跑到皇上面前装模做样地请示汇报。次数多了,熹宗便感到十分地不耐烦,终于有一天他对魏忠贤说:“今后这样的事情不必再来烦我,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他没有意识到或者也不想意识到,三看两看之间魏忠贤就“看”去了朝政大权。

重柄在握之后,魏忠贤加紧巩固、扩充自己的势力。在对付东林党的前前后后,他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爪牙安置到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机要部门,一时小人充斥朝野、奸党横行国中,这些家伙多无真才实学,徒以阿谀奉承、助纣为虐起家。如顾秉谦本人“庸尘无耻”,只会“曲奉忠贤”,他偌大一把年纪,竟然想拜魏忠贤做爸爸,后来因恐怕魏忠贤不喜欢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当儿子,就改让自己的儿子拜魏忠贤做了爷爷(其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因此甚得魏忠贤欢心而官至内阁首相;又如魏广微因与魏忠贤同乡同姓,先以“宗弟”相认,后觉这样太冒犯了主子,就又改称“侄儿”,结果官至内阁大学士;至若冯铨、黄立极和杨景辰都是因为上疏、写诗赞美魏忠贤而任职内阁,其中冯铨竟以长相姣媚甚得主子欢心!——内阁重臣无耻如此、争做儿孙,更不要说其他官员了。当时认贼作父成了一种流行,本来已断子绝孙的魏忠贤忽然间“儿孙”满国,数不胜数,有人曾作《百子演义图》一书描写这种盛况,这些“子孙”之中,尤以“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最为著名。

“五虎”的首领是崔呈秀。崔呈秀原为天启初年的御史,他卑鄙狡猾、品行不佳,东林党得势时,他曾想加入,无奈东林党人们看不上他的人品,拒不接纳。后来他贪污事发,被高攀龙、赵南星弹劾,罪当削职戍边。大窘之下,他想到了东林党的死对头魏忠贤,便携带礼物夜拜魏忠贤,叩头涕泣,哭诉自己是受东林党人排挤陷害,乞做忠贤义子。魏忠贤闻言大喜,立刻免其罪,并加其官为工部侍郎。崔呈秀知恩图报,不仅公开宣布自己愿为义父受“千讥万骂”,还充当了打击东林党的急先锋。所有义子之中他最为得宠,因而得任工部尚书、太子太保、左都御史,“出入垣赫,势倾朝野”。

“五彪”的两个头目是田尔耕和许显纯。许显纯的劣迹已作交等;田尔耕则是依靠巴结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及与魏广微结为亲家而掌锦衣卫并兼任太子太师。魏忠贤数兴大狱时,他广布侦察兵、到处抓人,并用严刑使入狱之人无缘求生,被称为“大儿子田尔耕”。

“十狗”中的杰出人物首推周应秋和曹钦程。周应秋在魏忠贤初得势时任左都御史,他得知“堂兄”魏良卿喜食猪蹄,就独辟蹊径,让自己善于烹饪的家人隔三岔五地烧几只猪蹄请“堂兄”品尝。“堂兄”吃的高兴,便在魏忠贤面前大赞周应秋,周应秋得任吏部尚书。任使部尚书之后,他一面“称官索价,每日勒足万金”,被称为“周日万”;一面瞪圆了眼睛,寻找东林漏网分子。杨涟等人被打死的消息传来,时正值半夜,他竟兴奋的觉也不睡了,叫醒留宿家中的客人,高呼:“老天爷开眼了,杨涟和左光斗终于死了!”其为干爹操心至若此!周应秋是南方人,一日与干爹闲谈,干爹问他:“你们南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粥呢?真让我想不通。”他误听粥为“竹”,以为干爹不想让南方人喜欢竹子,当即让人传话给自己的儿子赶快砍掉自家院子里所有的竹子。其同干爹一条心若此!后来魏忠贤事败,他又抱着干爹的大腿大声哭叫,伤心欲绝,说:“您老人家若有了三长两短,叫儿子我可怎么过呀!”其对干爹忠心若此!曹钦程本是吴江知县,因有贪污问题被周起元弹劾而贬了职。当时汪文言与朝中重臣关系密切,曹钦程便拜至他的门下,不料没过多久汪文言就成了魏忠贤的阶下囚。曹钦程见势不好,立刻倒戈,投向魏党,他通过冯铨介绍当了魏忠贤的义子,同时当上了太仆少卿。曹钦程在同门弟兄中最为无耻,他每天都堆了一脸媚笑跟在老父亲屁股后面转悠,不仅兄弟们觉得他太不要脸,连当爹的都开始讨厌他,说他实在“败群”,并撤了他的职勒令他滚远一点。尽管如此,周钦程临走还对干爹依依不舍,他跪在干爹脚下哭着说:

“爹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离职远去,但是君臣之义虽绝,父子之情孩儿却永世难忘!”弄的魏忠贤不知所以。魏忠贤事败后他被关进牢房,家人怒其不争,连饭都不给他送,他竟感无所谓,每日从其他囚犯的口中夺食,竟常常酒足饭饱,红光满面!不知魏忠贤若阴世有知,会不会为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儿子而不好意思!

“十孩儿”的代表人物是李鲁生。此人极善辨风向,且爱好“跳槽”,他从起跳开始,先跳到魏广微麾下,又跳到冯铨麾下,又跳到崔呈秀麾下,最后跳成了魏忠贤的干儿。短短的时间内他一连换了四个主人,因此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四姓奴”。对他来说奴不奴的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升官,多做几回奴婢又有什么不好呢?后来他果然被擢升为给事中,手握重权。当时魏忠贤常出中旨,李鲁生就上疏奉迎说:“执中者帝、用中者王,旨不从中出而谁出?”此言一出,举朝大骇,他自己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脸皮厚过城墙根儿。

其时媚结魏忠贤的人又何止“五虎”、“五彪”、“十孩儿”和“魏家阁老”,未能称义子干儿却也巴结之能事的家伙大有人在。

如王绍徽造《东林点将录》陷害东林党人有功官至吏部尚书,为称主子之心,他事无巨细都顺着魏忠贤的意思办,就好像对丈夫面依百顺的民妇,被讥称为“王媳妇”,川湖总督张义续身处京外,无缘直接谄谀魏忠贤,自叹福薄之余,他忽然发现家中有一个姓魏的奴婢,于是大喜,马上加其位于结发妻子之上,出入乘八台大轿,称“魏太太”,他自己则假装是魏忠贤的女婿……无耻小人,不胜枚举。

既然外人都得到了厚禄高官,更何况家人呢?魏忠贤得势之后,他的全家都从中渔利:其侄儿魏良卿封宁国公,加太师。赏良田美宅,赐免死铁券;侄儿魏良栋封为东安侯;侄孙魏鹏翼封安平伯;族叔魏志德封都督佥事;族兄魏钊封锦衣千户;族孙魏希礼、魏希孟、魏希尧、魏希舜、魏鹏程及姻戚董芳名、王选、杨六奇、杨祚昌等都被封为左右都督及都督同知佥事等官——魏良栋和魏鹏翼受封之时,才不过是两三岁的无知小儿!既然魏忠贤与客氏有了白头之约,那两家就合为一家,客氏的兄弟儿子等人都身居要职。此时的魏家(含客家)何异于皇亲国戚、历代王公!

群小盈国、鸡犬升天,这是魏忠贤擅权滥封的结果,也是他威焰薰天的一种表现。但是他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那就是自己尚未把握兵权,他深知武装力量的重要性,虽然收管厂卫也算是收管了部分兵权,但十几万大小特务比起明王朝的整个军队不过是九牛一毛。当时国家的军队除集中在首都北京、旧都南京之外遍布各地;同时由于清兵开始南下,重兵云集北方要塞。魏忠贤认为内地军队不足为患,因为各地都有自己的死党,但边地重兵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对手无寸铁的东林异己要打则打、要杀则杀,可对握有兵权的边塞将领却惧怕三分——这些人一旦拥兵造反,他魏忠贤的下场必然不会好看。为除隐患,他先杀害了辽东经略熊廷弼,又企图拉拢山海关督军孙承宗。

孙承宗原为内阁大学士,曾做过熹宗的老师,深受熹宗敬爱。后逢边境吃紧,他因通晓边事以原职督管山海关、蓟、辽、天津等地军务,到任之后整饰边防,屡建功勋。魏忠贤本想将孙承宗收归自己麾下,派特务前去又是犒军又是行贿,但孙承宗铮铮铁骨,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懒得回答魏忠贤只言片语。六君子遇害的消息传至边关后,孙承宗还想弹劾魏忠贤,他怕所上之疏会落奸人之手,就决定进京面圣。特务们探知消息后一站站传报京师,结果乱中出错,以讹传讹,待传至魏广微耳中的已是危言耸听,吓得魏广微不知所措。他一路狂奔,跑去向主子报告:

“孙承宗带兵数万前来清君侧了!听说还有人做他的内应!他们若是得了手公公可就要粉身碎骨了呵!”魏忠贤大惊失色,忙去向熹宗求救。当时熹宗已经就寝,魏忠贤就绕着御床跑来跑去,痛哭失声。熹宗心软,就亲令内阁拟旨,批责自己的老师说:

“未接圣旨就擅自离开守地的行为不合祖制。如执意违反祖制,必将受到惩治。”然后连夜派三道飞骑前去制止孙承宗。孙承宗已抵达通州,得知皇上亲口下令不许自己进京,无奈而返。魏忠贤又派遣特务去侦察动静,发现孙承宗并不象魏广微所报拥兵数万而是只带了两名侍从,这才松了一口气,虽是一场虚惊,但魏忠贤就此下定了夺其兵权的决心。在他的唆使之下。崔呈秀等孝子贤孙轮番上阵,竭力捏造事实,诬陷孙承宗。孙承宗见圣上不明,倍感寒心,只得自请解职了。他一离职,魏忠贤的亲信太监立刻奉“旨”前去镇守山海关。

天启六年末,魏忠贤将军中要职悉予死党,终于握定了兵马大权。至此“天下大权一归魏忠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