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夜，天空飘着雪花，乡下人早就钻进被窝，进入温暖的梦乡。

庄上，只有孟文艺老人例外，他支起了架子，放上大鼓，手拿竹板，他要表演大鼓书。

四十年前，孟文艺是远近有名的说书艺人，他的大鼓书曾响遍四乡八邻，据说省委副书记和省革委会副主任都看过他的汇报演出。

他是个单身汉。七十岁生日那天，他曾经央求侄孙和侄外孙学习大鼓书，两个后生笑了笑，两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月前，他从大医院看病回来，拄着拐杖来到乡文化站，说传统文化不能丢了，请乡文化站派人跟他学习大鼓书。文化站长口头说，好，但迟迟不见行动。

于是，孟文艺三天两头往乡政府跑，最后一次直接找到了乡长，乡长一个电话，把文化站长令来，让他抓紧落实。

前天，两个二十多岁的后生来到孟文艺家。孟文艺开始手把手地教。

不知是后生笨，还是不用心，教了三天，居然连鼓点都掌握不住，别说快板跟鼓点的配合了。

孟文艺忍不住，便说落了他们几句，两个后生抬脚就走，再也不来了。

昨天他才知道，这两个后生是乡政府花钱雇来的，一天60块钱呢。

孟文艺想再次赶往乡政府，但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知道，他的人生之站快到头了。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我要开讲了……闷重的鼓声在这不足30平米的屋内响起。

今天要讲的是《平原枪声》，大英雄马英啊，名传千古……他的眼睛湿润了。

鼓声响到后半夜。

他最后趴在鼓架上睡着了，永远没有醒来。

他死于晚期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