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的 教 诲
20岁之前,父亲经常对我说:“林儿,好好学习啊,将来为你爸你妈争光。”
我很懂事地点点头,认真听课,拼命地搞“题海战术”,常常是“三更灯火五更鸡”。
我30岁生日那天,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古人曰,三十而立,你得快马加鞭啊。”
我挺起胸膛,说:“放心,爸,我不会让您失望”。
我40岁生日那天,父亲对我说:“孩子,人说‘人到中年万事休’,可你休不得呀,你得为房子、车子、儿子、位子、票子“五子登科”继续努力”。
我坚定地抬起头,说:“爸,人生没有休止符,我会一往无前”。
我50岁那年春节,父亲对我说:“林儿,人过五十系人生悲秋,删繁就简,得过且过吧,别太累了”。
我这次没有吭声,因为我躺在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孩 子 的 疑 问
餐桌上,一家几口人吃午饭。
八岁的儿子旻旻扑闪着眼睛,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爸爸,我们家里谁是老大?”
爸爸说:“你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模糊。你说的老大具体是什么意思?是家族上的,还是政治上的,还是经济上的?”
旻旻说:“家族上的老大,我当然知道,是爷爷、奶奶。你就说说政治上的老大吧”。
爸爸说:“政治上的老大也是你爷爷,他退休时是正处级,我和你妈现在还是个正科级”。
旻旻说:“那么,经济上的老大又是谁呢?”
爸爸说:“经济上的老大仍然是你爷爷。他不仅工资高,而且还把钱拿出来给全家用”。
旻旻说:“照你这么说,爷爷无论哪方面都是老大?”
爸爸说:“当然”。
旻旻这时突然加重了语气,说:“既然爷爷是老大,你和妈妈为什么动不动就冲爷爷发脾气呢?”
旻旻爸、妈红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借 东 风” 的 秘 密
诸葛亮借东风,火烧曹军战船的第二天晚上,回到帐篷,与夫人共寝。
夫人说:“蜀军上上下下都在颂扬你,说你是通天之神,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说:“大家都高看我了,我哪有如此神奇呀。”
夫人说:“你太自谦了。”
诸葛亮说:“夫人,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说我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吗?”
夫人说:“可是你前天在南屏山搭建七星坛,手执旗幡,摆阵设位,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呀。”
诸葛亮笑了,说:“夫人,那只是摆摆架势,制造点神秘,算不了什么,交给你,你也会。”
夫人不再吭声。
诸葛亮说:“当大家跪着,你站着,把你看着神秘人物的时候,你怎么做都是对的。这次借东风,即使借不来,人们只会归于天意,不会怪我;借成了,全是我的功劳。”
夫人点点头,说:“这么说,这次借东风不是你借的,是老天爷给的?”
诸葛亮没有言语。
帐外传来哨兵巡逻的声音,下半夜了。
他在想:下一次遇到类似情况,他会不会如此幸运。
没 有 他 的 手 机 号 码
在北京做外贸业务的大学同学董辉,来到我居住的这个城市,我把他安排在皖西宾馆。
董辉说:“远处的同学就不说了,但本城区的大学同学你全部给我邀来,缺一个,我跟你这个副市长没完。哈哈!”
我说:“当然。”
我很快就通知了城区的同学。
上午十点多,城区的同学陆续涌到宾馆。
快开席时,细心的同学发现人数不对,大家好一阵子摸排,才知道缺了江中好。
我拍了拍脑袋,但我没有江中好的手机号码。
其他同学也说没有。
董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几经周折,从同学通讯录中查到了江中好的手机号码,但拨打过去,是空号。
继续查找,找到了住宅电话。电话拨过去,里面是女人弱弱的声音。
我说:“我是江中好的同班同学,想找他聚一聚。”
电话那头,无声。
我说:“你好!你在听我说话吗?”
话筒里只有嗤嗤的电流声。
我刚要开口,女人说话了:“江中好走了,就在前天......”
我呆了,大家都呆了。
那顿饭,大家谁也没有说话。
距 离
我们这儿流行陪读。
我租住的是平房,单门独院,陪读的几家人集中在一个院落内,住的时间久了,就熟了。每个周末下午,镇政府的桑塔纳2000把我送到院门前,他们就冲我点头,招呼我“戴镇长好!”
上个月的某天,三位男陪读提议搓麻,我答应了。
我的蹩脚麻技,让三人颇得实惠,每场我都要奉献出几百元大钞。如此,他们搓麻热情更高,夜里九点钟,有时还来敲我的门。
渐渐地,他们对我由客气转为随意,时常开开玩笑,称呼上也由“戴镇长”转为“老戴” 。
那天打牌,我的牌特别顺,我糊了个“满贯”,而且是自摸。老钱不无妒意地说:“四只眼的确比两只眼好使唤,连背面的牌都能看得见!”
我推推眼镜,感到有些不悦,起身欲结束牌局。
在我们家,四只眼是狗的代称。娱乐上升到侮辱,还有啥意思?
老孟从中拉弯子,狠狠地瞪了老钱一眼,说:“谁再乱说话,罚款!”
我的牌仍然很顺,天擦黑时,千元大钞进了我的口袋。
当晚,几家出租房内传出男女对骂的声音。
此后,再无人提议搓麻。大家目光碰在一起,讪讪的,全无当初的神韵。
流 浪 的 狗
狼狗拖着一根铁链,漫无目标地在这个城市行走。
狼狗的主人G是一家夜总会的老总。半个月前的一个傍晚,被几个公安人员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G原本是有老婆的,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分手了。
G什么钱都敢挣,他说,他的后台硬,不怕。
G被带走,别墅空****的,狼狗饿得前胸贴后背,便用牙齿拼命咬啮着铁链,最终以咬折两颗门牙的代价,获取自由。
入户乞讨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它发现人们见了它,并没有好感,除了恐慌便是想袭击它。狗类家族中的其它成员,见了它也是远远地躲开。
刚到的这座城市跟其他小城镇情形不同,地面上没有水果皮,也没有吃剩的馒头和油条、动物的骨头,垃圾清理也特别及时。狼狗的生存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座城市正在申报国家级文明城市,狗不知道。
狼狗真想嗥叫两声,或者痛哭一场,但却没有气力发声。
恍恍惚惚之中,它进入了一个居民小区,不远处一只京巴狗在草坪上蹦跳着,享受着白白胖胖的女主人不时扔过来的食物,正当女主人投掷最后一片食物的时候,狼狗飞快地扑过去,一声啸叫,食物和京巴狗同时到了它的嘴里。
女主人失声惊叫。一个官员模样的男人,脸色铁青地跑过来,大呼:“打死这只野狗!”
狼狗认识这个男人,他是G的哥们,G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天,两人吵得很厉害,G扬言要把什么抖漏出来;狼狗也认识那个女人,那天G被抓,她就站在警察中间指指点点。
背 后 的 三 颗 子 弹
不是上午,不是下午,偏偏是晚上,董哥悄悄来到周铁的坟墓前,长跪不起……这些年的清明节,他一直这样做。
他和周铁从小一块长大,小学到初中的青涩年华,手拉手跑到底。
周铁一直喊他董哥。其实,他的年龄没有周铁大,只是他的力气比周铁大,脑袋瓜子比周铁好使。
初中毕业,两人没有事情做,就在车站、码头、电影院门前贩卖一点走私手表,计算器什么的。
渐渐地,其他小伙子也加入他们的队伍。
那年冬天,他俩第一次从港仔手中获得白粉,自此一发而不可收。
望着半尺高的百元大钞,周铁哭了,他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挣这么多钱!”
周铁还说:“这钱得攒着,留着给瞎眼妈妈买套别墅,再娶一个中意的媳妇。”
董哥瞪了周铁一眼,说:“瞧你那点出息!”
他俩带领弟兄最后一次贩白粉,是那个肃杀气特重的秋天,一阵尖利的警报声,粉碎了交易双方的梦。周铁负责的外围警戒,跟警方交上了火,几名弟兄全部倒在血泊中,周铁腿部也多处受伤,只能一拐一瘸地边反击边撤退。
他是无法突围了。
他想,等董哥撤到安全线,他就一颗子弹解决自己,他不能出卖哥们。
这时,背后有三颗子弹袭来,好痛!周铁宽大的脸,立刻扭曲成纺锤形,他意识到,是被自家弟兄误伤了。
因为他的背后没有警察,只有弟兄。
会 讲 人 话 的 蛇
迷迷糊糊中,我误入瓦寨山。
山是好山,AAAA级的森林公园;水是好水,清澈见底,一尘不染。不远处的溪潭内,两条大小很般配的一对娃娃鱼嬉闹着,上下翻飞,我跑过去,以溅湿衣裤的代价,捕住其中一条。占有的喜悦,让我激动得浑身发抖。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但见前面许多条黑红斑杂的蟒蛇,虎视眈眈地望着我,排成C字形。我惊骇,忙回首,身后一条更大的蟒蛇笑盈盈地横在那儿。
“想往哪里去,戴总?”大蟒蛇讲起了轻声细语的人话。
“我想回家……娃娃鱼我丢下。”我声若蚊嘤。
“迟了!我就是你刚才捕捉的娃娃鱼。”大蟒蛇冲我露出凶相,很熟练地把我双腿紧紧缠上。
我挣扎,我呼喊,但腿却挪不出半步。
我以一身冷汗的成本,做完了这个梦。身旁小我30岁的林秘书,此刻双腿压在我的身上,睡得正香。
瓦寨山是她最初向我交付胴体的地方。
望着她,我再也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