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大哥鲁迅对这位小老弟的评价十分到位。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北京大学撤离北平,周作人没有同行。与孟森、马裕藻、冯祖荀等“留平教授”一道受校长委托看守校产。周作人大概连自己也不晓得,这次留平竟然彻底改变了他的后半生,让他的后半生从此风雨飘摇。
现在分析下来,这大概和羽太信子也不无关系。当时,从鲁迅和鲁迅母亲及朱安搬出八道湾以后,八道湾的实际主人就已经是羽太了,鲁迅后来也说过,八道湾就剩下一个中国人了。虽然鲁迅搬走以后,周建人又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但不久也去了上海。这样,周作人实际上已经处于日本人(羽太信子和她的娘家人)的包围之中。本来性格上就有点懦弱的周作人,不听老婆的才怪。
在北平期间,其中最受影响的就是周作人遭遇神秘枪击案。
1939年元旦上午,周作人的学生沈启无到八道湾来拜年,其间,自称是他的学生李姓客人求见周作人,突然开枪向他射击。周作人后来也回忆说:
只见一个人进来,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只说一声‘你是周先生吗?’便是一枪。我觉得左腹有点疼痛,却并没跌倒。那时客人(指沈启无)站了起来说道,‘我是客’,这人却不理他,对他也是一枪,客人应声倒地。那人从容出门,我也赶紧从北门退归内室。沈启无已经起立,也跟了进来……
幸运的是,子弹射中周作人衣服上的铜扣,他毫发未损,沈启无也仅仅受轻伤,一天后即出院。倒是后来帮忙抓凶手的车夫被凶手的另外一个协助伙伴给打死。凶手逃逸后未被捉获。
对于这场神秘的枪杀案,后来的研究者大部分认为是日本特务所为。理由有三:
其一,当时,周作人当了燕大的客座教授,拒绝了其他文化单位的一切聘请,激怒了当时的敌伪。
其二,刺客是大模大样的乘坐汽车来行刺的,这样好的行刺条件,大概只有日本特务了。
其三,行刺完全可以在周作人去燕大的路上,却偏偏选择了周作人的家里,大概就是避免联想,不过正是因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精密策划,更加深了日本特务的嫌疑。
其四,周作人被行刺后,日军就派侦缉队员呆在周作人家里,不允许其再去燕大上课,实际上就是软禁他,逼其就范。
经过枪击案的身心冲击,周作人在1939年1月接下汪精卫南京政府国立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的聘书,3月应聘兼任北京大学“文学院筹办员”,开学后兼任文学院院长。1940年11月8日,汪精卫政权华北政务委员会教育总署督办汤尔和因肺癌病逝,1940年12月19日,汪精卫政权中央政治委员会31次会议通过“特派周作人为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并指定为常务委员兼教育总署督办”,1941年元旦正式上任。1941年10月起兼任东亚文化协议会会长,1943年6月起兼任华北综合调查研究所副理事长,1944年5月起兼任《华北新报》经理和报道协会理事、中日文化协会理事。
尽管他在日记中写道:“下午收北大聘书,仍是关于图书馆事,而事实上不能不当。”一方面说明他确实是一个不太明白是非的“昏”人,另外也说明他也是被逼无奈。
不过,政治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抗战结束后,1945年12月在北平以汉奸罪名被蒋介石主政的国民政府逮捕,并押解南京受审,监禁于老虎桥监狱。糊涂的周作人一开始被判死刑。当庭就吓得拼命解释,说“我之所以变节忤逆,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啊!是被日本人一枪吓的呀!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但我周作人终究没杀过一个中国人,我没血债,为何一定要判我极刑呢!”
后来,在周的朋友、学生纷纷为他开脱求情,俞平伯还给在美国办外交的胡适写了封长信,请求胡适为周说情。
1946年11月6日,高等法院判处他14年有期徒刑,1947年12月9日改判10年有期徒刑。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周作人搬回北京八道湾的老房子,专心翻译和写作,以稿费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