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理论观点(1 / 1)

一、基本概念

客体关系理论是从自我心理学中衍生而来。它强调个体与他人形成关系的方式,比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内在冲突更值得注意。婴儿对母亲和其他人的依附,形成了自我的发展,并使个体由强烈的对母亲的依附朝向一种比较独立自主的状态。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我们拥有了未来人际关系类型的基础。

所谓客体(object)是指我们身体以外的人、事物或观念。客体可以指一个被爱着或者被恨着的人物、地方、东西甚至是幻想(fantasy)。它只是用来指代一个被赋予感情的对象,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这最早是由弗洛伊德在他的《性学三论》里探讨性倒错时引入的概念。他发现人们可以和一双鞋子、一件衣物之类的客体产生情感联系,把它们视作自己的亲密伴侣或者所爱慕的对象。例如,当一个人说自己爱国或者爱家时,他们其实是对某一种事物产生感情,甚至这个事物没有一个有形的存在,而且可以用多种方式来解释,比如,国家既可以是地理上的疆域,也可以是一种文化的象征,还可以是全体国民的集合,甚至是某个虚构的理想,所有这些与国家有关的观念都可以成为人们对其产生感情的客体。与此类似,人们的爱与恨都可以是一个心里面的影像、表象或者概念,也可以是代表这些东西的某一部分。

通常婴儿第一个爱的客体是照顾自己的母亲或其他重要人物。克雷恩指出,研究内在自体幻想和内在客体幻想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我们了解许多先前不为人知的或者不清楚的心理状态。这些幻想可以是意识中的,也可以是深藏于潜意识里。人和自己以外的世界中的各种事物都可以形成某种关系,这些内外关系都具有强大的力量来影响人的内在心理。从人一生的发展来看,婴儿期时,个体还不能把自己和外界环境区别开来,婴儿咬自己的手指和脚趾就和咬其他物品没有两样,这表明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独立于外界而存在的。这种未分化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以后,婴儿就会逐渐发展出自己和他人之间关系的知觉。尤其是在与看护者之间的关系中逐渐认识到自己和他人的存在,并将自己和他人区别开来。

二、人格结构

客体包括内在客体和外在客体。内在客体是指一个心理表象(mental representation),它是一个和重要他人有关的影像(image)、想法(idea)、幻想(fantasy)、感觉(feeling)或者记忆(memory)。外在客体则是指一个真正的人或者真正的物体。而客体就是指一个被投注了感情能量的人物、地方、东西、想法、幻想或记忆。这种被投注的感情能量可以是爱,可以是恨,或者是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自我(self)是一个难以确切定义的概念,它就是指“我”和“我”的各种经验。自体是属于一个人自己的,包括意识和潜意识的心理表象,而且它总是一个人私密的内在影像。而且这些经验还有可能发生变化。一个小孩子要先学习区分开母亲和陌生人,然后才会分辨清楚自己和母亲也是不同的。因此母亲——他人的区分要比自体——母亲的区分出现得早。也就是说,分辨不同客体的能力要比了解到自体是一个独立个体的能力出现早。

客体关系是自我与内在客体或者外在客体之间的互动。一个自我表象和一个客体表象之间需要以驱力(drive)或者情感(affection)来连接,比如爱或恨、饥饿或温饱。这就形成了一个“客体关系单元”(object relations units)。心理学家发现,在许多边缘型病人(borderline patients)的心目中,存在很强烈的“全好”(all-good)和“全坏”(all-bad)的客体关系。这样的病人无论在面对怎样的客体,都会把它们归结为单纯“好”的或者完全“坏”的简单关系。例如,一个建立了“全坏”客体关系的病人,见到他的家人会觉得他们粗心大意,不懂得关心人,完全和自己作对,见到外人也会有各种不好的猜疑,表现为愤怒、忧郁的个体。他所具有的自我和客体之间的关系就是以愤怒的情绪连接着的坏的自我和坏的客体。

三、人格动力

(一)建立关系是发展的动力

克雷恩是与弗洛伊德同时代的英国精神分析学家,她通过临床观察,认为儿童发展的动力是建立人际关系。她认为,儿童建立人际关系所付出的努力远远大于内在生理驱力的作用。婴儿对重要他人(如母亲或照料者)的依赖是一种单方面的依恋,称为“婴儿期依赖”,而双方交互的依恋是一种“成熟性依赖”。人格发展的关键是由“婴儿期依赖”经过渡期进入“成熟性依赖”。费尔拜恩(Fairbairn,1952)也持相同观点,他认为基本的驱力就是追求建立关系的对象(object seeking),儿童需要被爱,也希望别人能接受他所施于别人的爱。一个人最大的恐惧是完全的孤独。在人格发展过程中,儿童须将“婴儿期依赖”逐渐转变为“成熟性依赖”,但转化时期儿童面临的最大冲突是改变与双亲的关系以朝向相互依赖的方向发展;另一方面又不敢放弃“婴儿期依赖”,担心会全部落空。马勒(Mahler et al.,1975)是一位儿科医生,她运用自然观察法直接观察亲子关系。她认为婴儿初期分不清“自我”(self)和“非我”(nonself),而是在心理上将其合二为一的“共生体”(symbiosis)。婴儿最初是将自己和母亲融合为一,6个月左右,婴儿才能分辨出母亲的**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时孩子会体验到一种矛盾冲突:一方面他希望继续和母亲保持依恋关系,受到母亲的照顾;另一方面他又盼望着自己能成为独立的个体,不被所爱的人控制。这时母亲的表现将是决定孩子今后能否适应的重要因素。总之,想与他人建立关系是人格发展的推动力,人格发展就是切断这种“混合”的关系,使自己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历程。

(二)内化机制

儿童最初与重要他人(多为父母)建立何种关系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社会关系,儿童将童年初期的客体关系质量(温暖的或是冷漠的)内化为个体人格的成分,概化至其他关系中,成为他其后与人交往的基础,构成他终身的人际交往的核心(Carver & Scheier,1996)。由于婴儿最先建立关系的人通常是其父母,同时与父母的关系又十分紧密,所以这时形成的关系对儿童的印象极为深刻,容易内化。

客体关系的内化(internalization)依赖于客体的表征(object representation)。当孩子依附于母亲时,他尚未分出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区别,这时母子是共生体。当孩子开始学习区分自己和环境时,也意味着他开始形成有关环境中重要他人或者物体的认知表征。随着分离意识的发展,孩子逐渐可以依赖客体的表征(如孩子头脑中母亲的表征),可以适应母亲不在身边,甚至可以接受一些延迟的满足。这种转变需要建立在个人对于某些重要客体(如母亲)的内化映像的基础上。因此,当某个重要客体不在眼前,或者以不同的面目出现的时候,孩子仍然可以对它产生印象和观念,这就促成了思考的发展。母亲可以是既温柔可亲近的,又可以是在孩子做错事的时候表现烦躁甚至严厉的,虽然神态表情和动作在不同的情境中会有所不同,但在孩子眼中她仍然是同一个人。

开始,婴儿必须依赖于照顾者的爱和养育来获得生理及心理的满足,从中取得勇气和对世界的信任等。为了保护这种自我—父母关系(self-parent relationship),儿童开始把遇到的所有困难都归因于这个关系之外,一直等到后来拥有了足够的关怀以后,儿童才变得够坚强、够自信来接受自己的软弱,乃至接受“成为自己”的渴望,并且能够去照顾别人。从生命的早期到整个成人期,这个过程都一直延续着。人们开始接触到各种关系,了解各种关系,并把它们内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也常常用过去积累下来的内在关系归因外在的人和事。当人们精神健康时,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当有精神疾患的时候,这个内化和外化的机制就会陷进重复或极端的形式里。例如,有些人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以一种固定不变的模式来对待,希望重演过去经验所形成的内在关系,而根本不管现在别人的意见和想法是怎样的。另外,有一些人则以封闭的姿态对待别人,无法和他人发展任何关系,更加无法去照顾别人,他们就这样被困在自己的内在经验里。也有一些人太容易受他人的影响,以至于不管遇到怎样的新鲜人,都极力地想要模仿人家的特点,而无视自己的特点和需要,似乎他们从来都不能建立一个稳定的自我认同(stable identity)或者稳定的自我(stable self)。

四、人格发展

克雷恩对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经验的强调,是和弗洛伊德的想法有区别的。例如,她认为婴儿在一岁前会经历两个阶段。一开始,婴儿看不到事物的整体,如母亲,他只是和部分物体打交道即只能注意到母亲的局部身体—**有反应,并形成依附。同时,克雷恩也强调攻击的重要性。她觉得孩子渴望母性物体,但也同时对它怀有敌意。这使得孩子把外在世界分为好的和坏的两种。在第二阶段中,婴儿逐渐将各个部分统合起来。这时他们可以完整地注意到母亲的整个身体,并把她视为一体,这种整体取代了原先的部分的集合体。他们开始了解到无论好与坏,都是同一个事物整体的一部分。这也导致了孩子出现对母亲冲突的感情,了解到自我独立于他人之外,但同时又不得不依赖这个和他不一样的母亲的整体。所有这一切在正常情况下都能被孩子顺利地解决。但在缺乏爱或者受忽视的情况下,孩子的这种矛盾冲突的情感体验就不能得到很好的协调,从而容易在日后表现出敌意、愤怒等不良的情绪。

从发展的角度来看,最早的客体关系单元是一个共生(symbiotic)的自我——客体。这时的自我和客体区别不明显,处于一种正在经验着的状态。例如,婴儿对自己和母亲区分不开。这些未经过分化的经验发展下去就意味着要产生分离,即形成分化了的经验(differentiated experiences)。共生是没有经过分化的自我——客体,虽然它也可能与不愉快的经验有关,但一般认为主要是和满足需要的享乐原则有关。比如爱、温暖、舒适、满足、愉悦甚至是狂喜。所有的精神生活从共生开始,人们真正的自体(our very self)就是从这个情感的海洋(emotional sea)中产生的。那是一种渴望回归的调和状态,有点像我国古人所说的“天人合一”,浑然忘我,这时自体和客体的界限就模糊了,不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