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如何重新理解分析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的分野(1 / 1)

前面我们说过,无论我们现在如何看待分析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的分野,这个分野至少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如果承认这个分野的存在是一个历史事实,我们是否需要致力于了解这个分野是如何产生的,以及两个阵营之间的矛盾冲突和交流对话是如何展开的呢?在这里,我想表明的是,我们无须对这两个阵营的对立冲突给出任何选择性评判,也无须根据其中任何一个阵营的工作而展开对当代西方哲学的研究。相反,我们对这个分野的关注完全基于对当代西方哲学整体发展的兴趣,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够通过对这个分野的理解来说明当代西方哲学的整体性特征。

罗蒂曾致力于这两个传统之间的融合工作,其结果是提出了跳出这两个阵营的第三条道路,即“后哲学文化”的哲学或“对话的哲学”。然而,我们知道,关于这两个阵营之间的对话和交流,从这个分野的提出之初就开始了。应当说,正是两种哲学传统的哲学家之间的对话导致的两者之间的不可交流,最终使得他们在哲学研究的道路上分道扬镳。虽然不少哲学家曾努力寻找各种方式促成这两个哲学阵营之间的和解,但结果却始终不尽人意。从今天的角度看,我们完全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讨论这两个阵营之间的对话。这就是要超出这两个阵营之间的差别,从他们所讨论的问题出发,找到他们在理论观点层面对话的可能性。这种讨论方式的一个重要前提是,我们不需要对这两个阵营本身表明自己的偏好立场,而只需要对他们所讨论的问题给出进一步的解释,并对他们提出的理论观点给出自己的哲学评价,无论他们最初提出这些问题以及所给出回答的动机是什么。

按照以上方式,一旦我们可以对这两个阵营的分野得以产生的历史根据和思想渊源给出合理的说明,我们似乎就可以找到分析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出现分野的真正原因。然而,或许情况并非如此简单。即使我们可以找到这两个传统出现分野之初的哲学家们共同关心的问题,甚至可以判定他们所讨论问题的共同根据,但这似乎对我们所讨论的这两个阵营的分野并无特别的帮助。因为我们更为关心的是,为何具有相同问题根源的哲学家会在哲学立场和方法上分道扬镳。因此,我们的问题是:他们之间的分歧究竟从何开始。只有搞清楚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真正理解这种分野的历史意义和理论内容,否则只是满足了我们的历史好奇心而已。由此,我提出的具体研究策略是,我们应当对这两个阵营中代表性的哲学家的思想做更为深入的讨论,通过对具体问题的讨论揭示这两个传统出现分野的真实根源。例如,胡塞尔和弗雷格的思想动机和分析结果、卡尔纳普和海德格尔的方法分歧和思想差距、奥斯汀和梅洛-庞蒂(M.Merleau-Ponty)的风格特征等。我们更多地是需要从他们所讨论的问题出发,而不是关注他们处理问题的不同方式。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当代哲学的变化和当代哲学家们所关注的主要问题。

[1] 参见:《语言问题:一种思维模式的选择——论现代英美哲学与欧陆哲学的合流》,载《中国社会科学》,1991(2);《当代西方哲学中的“第二次革命”》,载《厦门大学学报》,2006(4);《重新勘定西方哲学地图》,载《江西社会科学》,2007(3);《和而不同:现代英美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比较研究新进展》(署名“伊杰”),载《中国哲学年鉴》2007年卷。

[2] Anat Biletzki,“Introduction:Bridging the Analytic-Continental Divid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Studies,2001(3),pp.291-294;Peter Simons,“Whose Fault? The Origins and Evitability of the Analytic-Continental Rift,”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Studies,2001(3),pp.295-311;Marcelo Dascal,“How Rational Can a Polemic Across the Analytic-Continental Divide’ B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Studies,2001(3),pp.313-339.2016年英国诺丁汉大学专门举办了一个关于形而上学的工作坊,主要讨论的是分析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之后的哲学。

[3] Simon Critchley,What is Continental Philosoph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Studies,1997(3),pp.347-363.

[4] Simon Critchley.Continental Philosophy: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pp.38-40,2001.

[5] Peter Strawson,The Bounds of Sense:An Essay On Kant Critique of Pure Reason,New York,Methuen 8 Co.Ltd.,1966,pp.15-24.

[6] Simon Critchley,Continental Philosophy: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Oxford &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pp.17-31.

[7] Peter Strawson,Analysis and Metaphysics:An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2,pp.1-16.

[8] Simm Critchley,Continent Philosophy: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Oxford &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pp.17-31.

[9] 参见江怡:《两套话语,一种传统》,载《读书》,2000(6)。

[10] Michael Beaney,ed.,Oxford Handbook of the History of Analytic Philosoph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pp.39-50.

[11] 江怡:《分析哲学是什么以及能够做什么》,载《学术月刊》,2012(10)。

[12] Timothy Williamson,“Review of Empty Ideas:A Critique of Analytic Philosophy,” 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January 16,2015.

[13] Cf.Peter Unger,Empty Ideas:A Critique of Analytic Philosoph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