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歇会儿,才能走得更稳(1 / 1)

刘邦死前,天下几个难啃的骨头基本都死的死,逃的逃,所以,自此以后汉朝进入了相对稳定的一段时间。曹参也安心回齐国搞建设去了。

曹参在齐国开了个动员大会,请当地的老人家和一些读书人过来讨论,应该怎么治理齐国最好。老年人生活经验多,读书人见识广,本来应该都能贡献宝贵的智慧,但大家毕竟不在一个层面,书本上的理想和脚踏实地的生活有时候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甚至有着许多没有调和的矛盾,所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意见完全不能统一。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曹参没办法,只好私下到处打听哪里有治世能人,听说胶西郡那边有个被尊为盖公的人,特别擅长黄老学说,曹参便去把盖公请了过来,宣扬治理方案。

黄老学说最基础的路数就是清静无为,所谓清静无为,是建立在朝廷稳定、政令已经清晰的局面下,当一切法令都颁布好了以后,政府就不要过多去干涉老百姓怎么生活了。这种不干涉,就是让民间自治,官府的一句“你们怎么还不开始插秧,还不开始播种玉米”,都算是一种干涉。因为官府一旦问了,就会造成民间的紧张情绪,担心又是有什么新指示下来,比如粮食增产什么的,就让人很头疼了。所以,朝廷只用制定好大框架,社会各层各司其职,不被干扰的老百姓自然会自助自救,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好。

只有在天灾年间,才需要政府施以援手,帮助渡过难关。这样的清静无为,就是大乱之后最好的措施,就像地球的自我修复能力一样,正常年岁,民间完全能自给自足。

当盖公给曹参讲完了黄老学说对大乱之后的社会有多大治愈力量,曹参激动地连忙对他拜了拜,甚至把自己的相府办公室让了出来,让盖公享受丞相待遇。

因为这种休养生息的政策,在曹参担任齐相的九年时间,齐国恢复得很好,老百姓争相给曹参编歌谣,说他是个贤相。

萧何和曹参当初关系很不错,后来各自当了丞相和将军,一个主内,一个在外打仗,基本就很少说话了,关系也疏远了很多。不过,萧何临死前,唯一给新继任的惠帝推荐的丞相接班人,只有曹参。

曹参也很自信自己会是大汉朝的第二位丞相,所以,萧何寿终正寝的消息一传来,他就跟身边的人说:“快收拾收拾,咱们要去首都浪了。”果不其然,萧何刚死,惠帝就派人召曹参回京了。

当上中央丞相后,曹参如实开启了放浪形骸的生活,每天起床后的工作就是喝酒,整个丞相府都跟着喝。有人觉得朝廷军政大员都这么不管事,这会步入秦朝老路,要完呀。出于好心,不少人壮着胆子前去劝曹参,可无论谁来,只要踏进丞相府,曹参先是一顿“啊,来来来,兄弟喝酒”招呼,一杯接一杯,就是不让人开口说话,一直喝到大家都烂醉如泥,灌酒才结束。

所谓上行下效,其他官吏见领导都这副做派,有样学样每天喝酒唱歌,搞得后院里堪比菜市场,嘈杂不堪,吵得几个还想认真工作的人脑袋都要炸了,只好去请丞相出面制止一下。曹参走过去一看,哎呀这里比我办的酒席还嗨,当即让人在这儿摆上,自己也喝喝唱唱上了。

除了喝酒撒欢儿,曹参完全不改变萧何原先制定任何规章制度。而且,他喜欢那些不善言辞的厚道人,所以每次丞相府招聘的时候,他就只挑那些看起来木讷的人,而那些对文字精雕细琢、严厉苛刻的,一律集体开除处理。

惠帝眼见着曹参一天天也不处理政务,心说这不是欺负自己年轻吗?自己琢磨了一段台词,偷偷让曹参的儿子曹窋去问问情况。曹窋回家后委婉地问爹:先帝驾崩了,新皇帝还年轻,您作为一国首相,整天喝酒不管事,有事也不跟皇帝通气请示报告,您对国家大事到底有没有过考虑?

曹参被这没由来的话质问了一顿,气得把儿子抓起来打了两百大板,叫你小子管老子闲事?赶紧回宫伺候陛下去!打得曹窋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扶着腰走路。

惠帝一看,咋还挂彩了呢?是自己让曹窋去问的,结果他却挨了打,感觉像是代自己受过一样,马上把曹参招来,气呼呼地问:“昨天的话是我让曹窋说的,你打他什么意思?”

曹参不慌不忙地脱掉帽子道歉,然后反问惠帝:“我想问问陛下对自己的定位,您觉得自己和高皇帝比谁更牛?”

儿子怎么能跟老子比,更别说是已经死了的老子,惠帝想也没想连忙说:“我怎么配跟先帝做比较?”

曹参又发问:“那么陛下觉得我和先相萧何比谁更牛?”

惠帝想了想,比较给面子地加了不确定的词语,说:“您似乎好像可能比不上萧何。”

曹参笑了:“陛下自信点,请把那几个词去掉。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我就是不如萧何呀。高皇帝和萧何一个平定了天下,一个制定好了律令,所有路子都铺好了,咱们两个不如他们的人,一切按他们规划好的操作不就行了吗?谁破坏谁就是跟中央的稳定过不去呀。陛下你也不用那么劳累,垂着衣服拱着手,天下就能持续安定,稳步发展啦。”

这一通说下来,尽管惠帝心里很不服气,但嘴上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似乎他偷懒、不务正业都是对的,谁不让他喝酒消遣,谁就是破坏法律第一人。末了,惠帝只好无奈地说:“行了,大爷你先歇着吧。”

曹参领命:“好嘞”,然后继续回家喝酒唱歌。这就是成语“萧规曹随”的典故出处。

曹参强烈要求不干活的效果怎么样呢?太史公对惠帝和吕后执政的时期曾客观评价说:“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这“天下晏然”和蒸蒸日上的局面,正是曹参运用黄老学说的斐然成绩。

大凡天下陷入混乱,总是史书上大书血泪的时候,而治世里的歌舞升平,往往只有一笔带过,其实,正是这些被一笔带过,看似不值得细细说道的时期,才是百姓生活最安稳,人民幸福指数最高的年岁。对汉朝前几十年的安稳,曹参完全有资格说一声:“我领航过!”

曹参在丞相位置上待了三年,然后也寿终正寝在自己家的大**。为相期间,他最大的亮点就是宽容,喜欢帮人隐藏小错,救了不少人的工资,也免了不少人的皮肉之苦。所以,虽然曹参在历史上存在感不够强,但在当时,他的人缘绝对全国第一,大汉集团年度最受欢迎男职员的称号,非他莫属。

《史记》原文: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乃谓窋曰:“若归,试私从容问而父曰:‘高帝新弃群臣,帝富於春秋,君为相,日饮,无所请事,何以忧天下乎?’然无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归,间侍,自从其所谏参。参怒,而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惠帝让参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