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似那汀岸的杨柳，依依柔柔，眸中带伤；我却是流离的路人，恰巧经过。

抚摸你眉黛一样的伤痕，轻声问着：“痛吗？”

你不答却有泪滴下来，一滴，两滴——

我伸手要去擦拭你的眼泪，突然被一个声音制止了。

风从树缝里钻出来，郑重地告诉我：“别碰那眼泪，有毒。”

我将信将疑地止住了。

第二年我又经过你身边，竟忘了风的告诫，让白色的绢帕浸润在你的眼泪里，渐渐地，我发现我的手臂变成了树一样的颜色，那颜色一点一点地蔓延，才想起这眼泪是有毒的。

“你为什么要害我？”

“因为我太寂寞了，我希望我的身边有同样的一棵树，我流眼泪的时候她也流眼泪，我心痛的时候她也心痛。”

你的眼泪像毒蛇一样迅速游遍我的身体，侵入我的血管，取代了我的血液。血管里流淌着的是透明的**，我彻底变成了一棵树。

就这样交相望着，一年，两年，我看着你一直流着眼泪，直到这个地方杨柳成荫，被称作林子。

突然有一天，他问我：“你是否恨我？”

“从来没有恨，有的只是怜惜。”

“怜惜？”

“因为你注定是寂寞的，即便你身边林木成荫。”

“原来你懂。”他沉吟了一会，说：“如果我有力量将你还原为人身，以后你还会经过我身边吗？”

“我会的，而且会再为你擦去泪痕。”

他抖落一枚杜梨似的圆球下来，大概是昆虫啃食叶子时不小心变成了琥珀。“吃了它，你便可以恢复人身了。”

我照做了。

我的手臂渐渐地收回，仍旧变回临水照影的纤弱女子。

“你还会再来看我吧。”他问。

我一边应着一边去搜寻他身上那种杜梨似的圆球，然后一个个摘下来。

“你要做什么？”

我把那些小琥珀分给旁边那些变成树的女子，“我说过，你注定是寂寞的。”

“她们是不会走的。”他低沉而缓慢地说道。

那妖娆的枝条婉若舞女的腰肢，四下摆动，频频颔首。

我像一个莫大的笑话站在风里，等着他的嘲笑。

“你不会回来了，是吧？”他只说。

我没有看到嘲笑的目光。

以后的日子，我走过了很多路，路过了很多树，再没有一棵会流眼泪的。所以，我时常会想起他流眼泪的眼睛，寂寞的伤。

地球是圆的，终于有一天我又绕回到他的身边。

“我记得你，一直都记得你。”他说。

“我不能变成你心中想的那棵树。”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愿意以人的形式陪在你身边。”

他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我很想问一句：你的眼泪是否还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