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夫差，你忘了勾践的杀父之仇吗？

在春秋地图的右下角，住着吴越两个国家，一个在今天的江苏省，一个在今天的浙江省，世代为邻居。家与家之间，常有远亲不如近邻的故事，但国与国之间，就像锅碗瓢盆靠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吴越就是这样世代为邻，世代为仇。

吴国比越国先觉醒，更先向当时发达的中原文明靠拢，所以，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吴国都比越强，于是每次打架，越国总是挨揍的。越国虽然弱，却一点也不怂，逮着机会就找吴国报仇，戳一戳吴国边境。

有一次，两国又约架了。吴国此时是吴王阖庐，听说越王允常死了，他想趁机占点便宜。越国在太子勾践的带领下迎战，双方在檇李摆开阵势。放眼望去，吴军排列有序，整装待战，越国人则松松垮垮、歪歪斜斜地站在那。这一次，越王勾践憋了个狠招。越国先派一批死士冲击吴国阵营，结果吴军纹丝不动，轻蔑地看着越人。不一会儿，只见越军中走出三排上身**的劳改犯，气势汹汹。

吴国人一瞧，不知道越国想干什么，纷纷进入看戏模式。只见三排劳改犯忽然横眉怒目，同时举起手里的剑，对准自己的脖子。嗯？这是什么操作？吴国人吃瓜的热情更被提高了。劳改犯中有一个领头人说话了：“两国交战，我们无能，只能以死谢罪！”

真的要自杀？还没开打呢，先自损一批？吴国人睁大了眼睛，纷纷伸脖子、探头、离开站位来看，随着一阵阵滋啦声，越人果然抹脖子自杀了，鲜血溅了一地。吴军倒吸了一口气，虽说上阵杀敌是“古来征战几人回”，但还没见过这种自杀式的。正在吴军还在震惊中，越王勾践一声令下，越军冲上早已乱了阵营的吴军，大败吴人。

吴王阖庐在乱军终年被一个越国将领刺中脚趾，失血过多，撤退的路上就死了。这一战，越国可算大大地出了口恶气。

吴国这边国君战死，太子夫差即位。春秋宣扬的价值观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勉励自己不忘杀父之仇，夫差派手下站在自己必经的院子外，每当自己进出之间，手下人都要扯开嗓子直呼其名地问一句：“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了你爹吗？”夫差则恭恭敬敬地回答：“不敢忘。”

就这样一直被问了三年，守完孝，夫差终于发兵攻打越国。当然，夫差这三年也不只是在家守孝，自从被越国打败，夫差让太宰伯嚭每天坚持训练士兵，而且天天跟士兵们渲染前任国君是怎么死在越人手下的耻辱，所谓“知耻而后勇”，吴军被激励得满腔热血，就等着找越人拼一次。终于，夫差三年，吴越在夫椒交战，越国被打得跪地求饶，自请愿让整个越国臣服吴国，当牛做马，夫差志得意满，答应了。

其实，吴国这会儿完全有实力灭了越国，但越王勾践低调装孙子，又派人忽悠夫差，夫差这才决定保留越国，只抓越王勾践回国当俘虏。

有人觉得，夫差一定是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们现代人都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却忘了夫差生活在春秋时期。

春秋时期的主流秩序是什么？争霸。

一个霸主，可以以武力服人，却不能炫耀武力，轻易灭亡别人的国家。所谓“存亡继绝”，使别人死去的祖先有子孙后代可以继续奉祀，才是当时的社会价值观。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如果超出时代秩序太多，是要受当时谴责的。就像在汉朝施行一夫一妻无妾，显然并不会被人点赞，反而要被怀疑此人是不是个穷鬼，或者身体不行，甚至连家里的老婆都要被指责是母老虎。所以，夫差的做法完全符合当时的社会道义。

而且，夫差的野心不只是灭亡一两个邻居那么简单，他要争的，是国际名声，是当世界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