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2)(1 / 1)

现在,我要将主题转移到投射在被害焦虑的变迁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已在他处[14]描述了吞噬与掏空母亲**的口腔施虐冲动,是如何被纳入吞噬与掏空母亲身体的幻想中。来自所有其他来源的施虐攻击,很快和这些口腔攻击发生关联,于是发展出两条主线的幻想。其中之一(主要是口腔施虐的,而且与贪婪息息相关)是掏空母亲身体中任何想要的好东西;另外一种(主要是肛门的)是要在母亲的身体里填满坏的东西,以及从自体裂解下来并且投射到母亲体内的碎片。这些主要以排泄物为代表,此时排泄物成为破坏、摧毁和控制被他所攻击的客体的工具。或者是,整个自体(被感觉是坏的自体)进入了母亲的身体并控制它。在这些不同的幻想中,自体通过对外在客体(首先是母亲)的投射而获取、占有它,并使其称为自体的延伸,客体在某种程度上成为自我的一个代表。在我看来这些过程是通过投射而认同,或是“投射性认同”[15]的基础。借由内射而认同与借由投射而认同是互补的过程,导致投射性认同的过程,似乎在最早期与**的关系中就已经在运作了。“如吸血鬼般的吸吮”、将**掏空,在婴儿的幻想中发展成企图进入**,并进一步进入母亲的身体。于是,投射性认同会在贪婪的口腔——施虐内射**时同时开始,这个假设和作者经常表达的观点是抑制的:内射与投射从生命一开始的时候就在互动了。将一个迫害客体内射,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在某种程度上是由破坏冲动在客体上的投射所决定的。想要将坏东西投射(排出)的冲动,由于对内在迫害者的恐惧而升高,当投射为被害焦虑所主导时,被投射坏东西(坏自体)的客体成为最佳迫害者,因为它已被赋予该主体所有的坏质量,再内射这个客体就急剧地增强了对内在与外在迫害者的恐惧(死本能或依附于它的危险,再次被转入内在)。于是,和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有关的被害焦虑,两者之间不断地互动着,在这个互动中,投射性认同所涉及的一些过程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我认为,爱的感觉的投射(导致力比多依附在客体上的过程)是找到好客体的前提,内射好客体刺激了好的感觉的投射,而借由再内射强化了拥有内在好客体的感觉。好的自体部分的投射或整个好自体的投射,与坏自体投射到客体及外在世界是互相呼应的。再内射好的客体和好的自体,减轻了被害焦虑,于是与内在和外在世界的关系同时改善了,而且自我在强度与整合程度上都获得了提升。

在整合上的进展(如同我在稍早的章节中提出来的),取决于爱的冲动暂时超越了破坏冲动而居于主导的位置,这个进展导致了一个过渡的状态,在其中自我将对同一客体(最初是母亲的**)的爱与破坏冲动加以合成。这个合成的过程开启了在发展上进一步的重要阶段(可能同时发生):抑郁焦虑与罪疚感的痛苦情绪发生了,攻击性被力比多所缓和,使被害焦虑减弱了。与岌岌可危的外在和内在客体之命运有关的焦虑,导致了对此客体更强的认同,自我于是努力进行修复,并且抑制了感觉上会危及所爱客体的攻击冲动。[16]

随着与时剧增的自我整合,抑郁焦虑的体验在发生频率和持续时间上都增加了。同时,由于知觉范围扩展,在婴儿心里将母亲视为一个完整而独特的人的概念,从与母亲身体的局部及其人格的各个层面(例如:她的气味、触摸、声音、微笑、脚步声等)的关系中发展了出来。抑郁焦虑与罪疚感逐渐聚焦在被视为一个完整个体的母亲身上,并且强度也增加了,抑郁位置由此便凸显出来。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描述了在生命最初3-4个月的心理生活的某些方面(然而,必须谨记在心的是,由于个体差异很大,我只能将发展阶段的长短进行粗略的估计)。如我所报告的,在这个阶段的图像中,有些特定的特征是很明显而具有代表性的:偏执——分裂位置居于主导地位,内射与投射(以及再内射与再投射)过程之间的互动决定了自我的发展;与所爱及所恨的(好的与坏的)**的关系,就是婴儿最早的客体关系;破坏冲动与被害焦虑正是最强烈的时候,渴望无限制的满足即被害焦虑,促使婴儿感觉到理想的**与吃人的**是同时存在的,而这两者在婴儿心里是被远远地分隔开的,母亲**的这两个方面被内射,并且构成了超我的核心。在这个阶段,主导的是分裂、全能自大、理想化、否认、控制内在及外在客体,这些初期的防御方法具有极端的特质,以配合早期强烈的情绪以及自我承受急性焦虑的有限功能。虽然在某些方面,这些防御阻碍了整合的进程,但对于整体自我的发展而言,它们仍然具有根本的重要性,因为它们一再地缓解了婴儿的焦虑。这种相对短暂的安全感,主要是通过将迫害客体与好客体区分开来所达到的。心中存有好的(理想的)客体,使自我能经常保持强烈的爱与满足的感觉,好客体也提供了保护来对抗迫害客体,因为它被感觉到(例如,实现愿望的幻觉)取代了后者。我想这些过程导致了一个可以观察到的事实:因而如此快速地在完全满足的状态与极大的痛苦状态之间转变着。在这个早期阶段,自我容许对母亲的矛盾情绪(及相应而生的母亲的两个方面)同时存在,借此来处理焦虑,但这种能力仍然是很有限的。这意味着对好客体的信任缓和了对坏客体的恐惧及抑郁焦虑,并且只发生在一些转瞬即逝的经验之中。在崩解与整合的交替过程中,逐渐发展出比较整合的自我,它具有更好的能力来处理被害焦虑。婴儿与母亲身体局部的关系(聚焦在她的**上),逐渐转变为与母亲整个人的关系。

这些存在于最早婴儿阶段的过程,可以放在下列几个标题之下加以思考:

一、自我具有一些凝聚与整合的雏形(rudiments),会逐渐朝向该方向发展。在诞生后它即开始展现某些基本的功能,运用分裂的过程及压抑本能的欲望,作为应付从诞生时就被自我体验到的被害焦虑的防御。

二、客体关系是由力比多与攻击性、爱与恨所塑造,受到两方面的渗透:一方面是被害焦虑,另一方面是被害焦虑的必然结果——来自将客体理想化的自大全能的安抚。

三、内射、投射与婴儿的幻想生活及情绪是密切相关的,它们运作的结果是形成内化的好客体与坏客体,这些客体开启了超我的发展。

随着自我越来越能够承受焦虑,防御的方法也有相应的改变。这使现实感提高了,满足、兴趣与客体关系的范围不断扩大,破坏冲动与被害焦虑的力量也减弱了,抑郁焦虑增强并在此阶段达到顶峰。我将在下一章节对此进行描述。

婴儿期的抑郁位置

在出生第一年的4-6个月之间,婴儿智力与情绪发展中的某些变化变得显著了,他与外在世界、其他人及事物的关系越来越分化,他的满足与兴趣的范围也扩大了,表达情绪以及和他人沟通的能力提高了,这些可以被观察到的改变都是自我逐渐发展的佐证。整合、意识、智力、与外在世界的关系,以及自我的一些其他功能都在持续稳定地发展。同时婴儿的性组织也在发展,虽然口腔冲动与欲望仍然居于主导地位,尿道、肛门与性器倾向的强度也有所增强。于是,力比多与攻击性的许多不同来源汇集在一起,为婴儿的情感生活赋予了独特的风貌,并且使各种新的焦虑情境凸显出来。幻想的范围扩大了,变得更加精细且更为分化,与此相对应的是,在防御的本质上也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这些发展都反映在婴儿与母亲的关系中(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在与父亲及他人的关系中)。和母亲整个人的关系(这一关系是在**仍然是主要客体时逐渐发展出来的)被更完整地建立起来;而且,当婴儿能知觉并且内射母亲整个人(或者换句话说,被视为一个“完整的客体”)的时候,对她的认同也增强了。

即使某种程度的整合是自我有能力将母亲与父亲整个人内射的前提,但是在整合与合成这条路线上进一步的发展,是在抑郁位置出现时才开始的。客体的不同方面(所爱的与所恨的、好的与坏的)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现在这些客体都是完整的人。合成的过程在内、外在客体关系的整个领域上运作,它们构成了内在客体(早期的超我)和外在客体的对立面。但是,自我也会被驱使去减少外在与内在世界之间的差异,或更确切地说,是外在形象与内在形象之间的差异。与这些合成的过程同时发生的,是自我的整合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结果是自我的裂解部分之间达到更大的凝聚。这些整合与合成的过程导致了爱恨之间的冲突达到顶点,随之而来的抑郁焦虑和罪疚感不仅产生了量变,而且还发生了质变。现在所体验到的矛盾情感主要是朝向一个完整的客体,爱与恨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好”**与“坏”**、“好”母亲与“坏”母亲无法像早期阶段那样被远远地分开。虽然破坏冲动的力量被减弱了,但是他觉得这些冲动会对他所爱的客体(现在被感知为一个人)构成很大的危险。贪婪以及应付它的防御在这个阶段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由于害怕无法挽回地失去他所爱的那个不可缺少的客体,这样的焦虑往往导致贪婪的增加。然而贪婪被感觉到是无法控制且具破坏性的,会危害他所爱的外在与内在客体,于是自我更加抑制本能的欲望,这样一来可能会导致婴儿在享受与接受食物时的严重困难,[17]以及日后在建立感情与**关系时的严重压抑。

上述整合与合成的步骤导致了更好的自我功能,可以面对越来越严酷的精神现实。内化的母亲在感觉上是受伤的、受苦的,处于被灭绝或是已经被灭绝且永久丧失的危险之中,而与之有关的焦虑,就导致了对受伤客体更强烈的认同。此认同同时增加了进行修复的冲动,以及自我抑制攻击冲动的企图。自我也一再地使用躁狂防御,如同我们所见的那样,自我为了对抗被害焦虑,使用了否认、理想化、分裂及控制内在与外在客体等防御方式。当抑郁位置发生时,这些全能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被维持着,不过它们现在主要是被用来对抗抑郁焦虑。随着整合与合成的脚步,这些防御方式也有改变,也就是说变得不那么极端,而且比较能配合成长中的自我能力来面对精神现实。由于这一形式与目标上的改变,这些早期的防御方法现在就构成了躁狂防御。

自我在面对众多的焦虑情境时,会倾向于否认它们,而当焦虑达到最高时,自我甚至会完全否认它爱这个客体的事实,结果造成了对爱的持续压制以及背离最初的客体,且被害焦虑增加,也就是退行到偏执——分裂位置。[18]

自我控制内在与外在客体的各种尝试(在偏执——分裂位置时,这个方法主要被用来应付被害焦虑)也发生了变化,当抑郁焦虑升高时,自我想控制内在与外在客体,主要是为了防止挫折、避免攻击,以及随之而来的所爱客体面临的危险——也就是说,用来抵抗抑郁焦虑。

对客体与自我使用分裂机制的方式也有不同,虽然先前所用的分裂方法仍然在某种程度上持续着,现在的自我则将完整的客体分为未受伤的活客体和受伤危殆的客体(也许是垂死或已经死亡的);因此,分裂主要成为应付抑郁焦虑的防御。

同时,自我发展的若干重要进展发生了,这不仅使得自我能够演化出更适当的防御来应付焦虑,而且最终导致了焦虑真正的降低。面对精神现实的持续经验(隐含于抑郁位置的修通当中)提高了婴儿对外在世界的了解,因此其父母形象——最初被扭曲为理想化与恐怖化的形象——逐渐接近现实。

如同本章稍早所讨论的,当婴儿内射了比较令他安心的外在现实,他的内在世界也会得到改善,而这一点又通过投射而有助于改善他所感觉到的外在世界图像,于是当婴儿一再地重新内射更现实与更令他安心的外在世界,并在某种程度上也于内在建立了完整与未受伤的客体时,超我的组织方面也发生了根本的发展。不过,当好客体与坏客体彼此靠近在一起时(坏的方面被好的方面所缓解),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改变,也就是说,自我对超我循序渐进的同化发生了。(见本章末,批注二)

在此阶段,修复受伤客体的冲动开始充分运作,正如我们稍早知道的,这种倾向与罪疚感是密不可分的。当婴儿感觉到他的破坏冲动与幻想是指向所爱客体的整个人时,便引发了强烈的罪疚感,伴随着想将受伤的所爱客体修复、保存或复苏的迫切冲动。在我看来,这些情绪等同于哀悼的状态,而运作的防御则等同于自我企图克服哀悼。

由于修复的倾向基本上是来自生本能,靠的是力比多的幻想与欲望,这一倾向参与了所有的升华,并且从这一阶段开始,一直是远离与降低抑郁的良方。

似乎在早期阶段里,心理生活中的每一个方面都被自我用来防御焦虑,修复倾向(首先以全能的方式运作)也变成了一种重要的防御。婴儿的感觉(幻想)可以被描述如下:“我的母亲不见了,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在受苦,她死了。不,这不可能,因为我可以救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