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叶千香 小团圆(1 / 1)

思念亲人,终归是自顾自的事——写给自己。

端午节前一天,确切地说,也是爸爸的生日。

儿时少年,哪会刻意去记父母生日呢?

爸爸生日前几天,奶奶总会喜滋滋地自言自语:“端午快啦,na爸爸生日咧!”(na,上海话,“你们”的统称)

这当然是说给我和弟弟听的。

我搞不清农历。反正,记住端午前一天就等于是爸爸的生日,就怎么也忘不了了。

包粽子成为奶奶最重要的一件事——泡豆子、磨豆沙、一只只捆扎,繁忙而重复。

一摊叶、一桌料、一炉头,一家一大口,难不倒奶奶的一双手。

粽叶裹好,将细棉绳一头衔在牙间咬住,左手握粽,右手拉棉线,绕几绕,粽子就缠好了。口味决然不同于广州粽子。我喜欢的上海甜粽,酱油色糯米、浓紫红豆沙,还要蘸满身白糖。

啊,四十多年了。我对粽子的味道几乎记不得,只知道好吃。

端午终究不在寒暑假,小学之后,少能在端午时间全家团聚。奶奶包的豆沙粽,几乎就只存在记忆里了。

爸爸居然会包粽子。奶奶会烧的菜,爸爸都会。

但那时候没有什么端午假,也没有这么多节气堆在微信上赶着过。最热闹、最能展示厨艺的日子,往往都集中在过年那几天。

没有时间做豆沙粽,就将其演化成了豆沙八宝饭。浓浓馅儿的豆沙八宝饭,成了过年时最后一道最甜滋滋的享受。

爸爸走后,凡有纪念各自父亲的文章,我都不自觉地愿意读一读。让我不安的是,很多人回忆自己的父亲都能细细道出他(她)爸爸前前后后所做的事——去过的地方、参与的建设、遇过的人、朋友评价等,大段大段史料般记录。

我对爸爸的工作知之甚少。爸爸的工作性质,更多停留在我大学时候与爸爸的通信地址上:

省会+市+ ×××研究所。

这十几个字,周周月月、月月年年,写得顺手到仿佛地址能从钢笔墨水里流出来。

去年校庆回家,妈妈翻出我大学那几年与家里的通信。

竟然有过这么厚厚一沓的家书!全然不记得了。备感新鲜,再读。

无非琐碎,皆是自寻烦恼,要么是抱怨功课的无趣,要么是发愿上进没结果的自责,我讲得很多。最后一句,大体都是“爸爸妈妈当心身体”这种无关痛痒的公式结尾。

好在最后那两年,多回家了两次。

一回家,爸爸就算再忙也尽量亲自下厨。他知道我爱吃他做的菜,一大早把中午要烧的食材在临上班前摘好、洗好。

我叫爸爸下馆子,不想他辛苦。

他乐呵呵:“这不是辛苦,这就是生活嘛!”

记忆犹新。年轻时候总觉得爸爸妈妈生来就是老的。享受着爱,漫不经心,认为理所当然。

前几年,我忽然想起什么,问儿子:妈妈生日几号?爸爸生日几号?婆婆生日几号?

儿子有些愕然,卡壳半天回答不上来。

这些日子,必须得记住。这些家庭的小团圆题,值得常做练习。

那些单纯的快乐

那些一碰就响的快乐

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现在的快乐是浑浊的

有时候还是苦中作乐

我想象得出,等我再老些

我自然还要笑

只怕是笑着笑着就笑出泪来

——海桑《那些单纯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