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夏天,朱自清的胃疼与日俱增,身体也极为虚弱,但是他仍然不肯静心养病,只要病情稍有好转,便伏案继续编写《国文读本》,或者是看自己喜欢的书。
这时,闻一多全集的编辑已经完成。7 月,朱自清又开始整理闻一多的手稿。这项工作相当繁重。妻子陈竹隐无论怎劝他,他都听不进去。于是,妻子只好在他的书房里支起一行军床,桌边放上痰盂,好让他要吐时方便一些。如果身体在撑不住了,朱自清就会躺在行军**休息一下。
朱自清把闻一多的手稿进行分类编目,均存在清华中文里。这时,闻一多《全唐诗人小传》的工作还未完成,已草拟,自清计划下学期组织清华中文系同人集体编写,扩充内容,改名为《全唐诗人事迹汇编》。
7 月15 日,朱自清抱病召集了闻一多编辑委员会,他向家报告了遗著整理和出版经过,并做了相关事项的处理决定最后宣告解散了这个委员会。下午,他又出席了中文系教授会复审毕业生学分以及交代系务。
晚上9 时,朱自清又出席了清华学生自治会在同方部召纪念闻一多遇害两周年纪念会。他站在台上,用低沉的声音告了《闻一多全集》的编纂经过,最后告诉人们说:“又找到两篇佚文,没来得及收进去,很遗憾。”就这样,一天开了3 个会朱自清的身体劳累过度,胃痛更是频繁,但是他依然咬着牙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23 日,吴晗邀请朱自清参加在清华大学工字厅召开“知识分子今天应该做什么”的座谈会。由于他身子特别衰弱所以一路上他走一会儿便要歇一会儿。终于来到会场后,坐在一旁静听别人的发言。待了一会,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发意见:知识分子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帮闲帮凶,向上爬的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都有这种人;一条是向下的。
朱自清的声音虽弱,但是却很清楚,也很生动,因此博得了与会者共鸣。座谈会下午继续进行,由于朱自清的身体实在难以支持,他无奈只好放弃了这次会议。
后来,朱自清的胃疼仍然没有减轻,残酷的折磨使他的身体继续衰败。尽管这样,他不仅坚持继续编写《国文读本》,还准备写一篇《论白话》的文章。因体力实在难以承受,《论白话》只写了2000 字便不得不放下笔来。
8 月5 日下午,有朋友从南方给朱自清带回来一件衣服和一双雨靴,因为不认识朱家,便请吴晗随自己一去。
吴晗事先告诉那位朋友,朱先生病了,不能会客,只要把东西交给朱太太就行。可是,朱自清平时非常讲究礼规,他听说有远道朋友来后,一定要挣扎着出来与客人见上一面。他恳切地对客人说:“请原谅,我不能多说话,只是出来认识认识。”
吴晗看见老友穿一件整洁的睡衣,面庞瘦得只剩骨头,脸色苍白,说话声音十分细弱,这才感觉到了朱自清病态的严重。
6 日早上4 时,朱自清胃部突然剧痛,并且大口呕吐起来,10 时被送到了北大医院,诊断为胃穿孔。于是,医院在下午2 时为他进行了手术。
两天后,朱自清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下来,好几位清华同事都前来探望。虽然朱自清当时的鼻子里插着管子,说话不很方便,但是他神志仍然清醒。他心里还惦念着新生考卷的事情,还特别嘱咐研究院的试卷请浦江清评阅。
大家都劝朱自清少思虑,多休息,安心静养。其间女作家冰心也来到了医院看望他。看见冰心的到来,满脸病容的朱清立刻打起精神问道:“《黄河》还在继续出版吗?等我病好了一定给你写文章。”
不料,到了8 月10 日,朱自清的病情突然恶化。院方诊转为肾脏炎,肾脏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他的肚子严重膨胀还有尿中毒的症状。中午,医院打电话将朱自清的病情通知清华大学。
此时,朱自清神志还很清楚,他强睁开眼睛,看了看3 个泪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用颤抖的手抓住坐在榻旁的陈竹隐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说:“有件事要记住,我是在拒绝‘美援面粉的文件上签过名的,我们家以后不买国民党配给的美面粉。”
到了11 日,朱自清胃部有少量出血,并且开始出现气喘他的肺部也有发炎的现象。第二天上午8 时,他开始出现了暂的昏迷,到了11 时多,他上完厕所被扶着回到**不久,脏便停止了跳动。这一刻,是1948 年8 月12 日的11 时40 分在这个乌云即将散去、黑暗即将终结的时刻,朱自清终没能亲眼见证光明的最终到来。他最后没有说一句话,也没一句遗言。他享年只有50 岁。
8 月12 日下午3 时,朱自清的遗体被移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他平静地躺在洋铁的床架上,脸色灰白,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朱自清逝世的消息传开后,整个文坛为之震惊。许多刊和报纸相继发表文章痛悼他的去世,远在香港的郭沫若、茅盾夏衍等人也发来唁电,深表哀悼。
8 月26 日,清华大学为朱自清举行了庄严肃穆的追悼会。
灵堂上,朱自清的画像被高高悬挂起来,墙壁上也挂满了师生好友送来的挽词和挽联。一代文坛大家的生命历程就此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