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四脚朝天来形容一个新妈妈的忙乱是不够的，如果有八只脚，我相信八只脚也会忙得朝天的。

在家的时候，小妞并不发出什么声响，看上去似乎她很安静；但是她越安静，越隐藏着破坏行为。

我看书的时候，她时常爬到书架的下面，用她那有劲的小胖手把摆放整齐的书全从书架里抽出来，扔得一地都是，并且乐此不疲。

有时甚至把她感兴趣的书用小胖手撕得乱七八糟，我尽管气恼，但并不因此而打骂她。书对处在婴儿期的小妞来说，其实是一个探索工具，这是她对书最初级的兴趣。如果这个时候用暴力的行为和语言打击她，她就不可能顺利地开始读书之旅了。

在我看来，撕书、玩书是她对早期阅读的一种准备；同时，她在施展自己能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可以开掘的地区。

为了避免她撕坏、扔坏我最宝贝的书和玩具，我提前把我的宝贝全都藏进了一个大纸盒子，易碎品和不结实的工艺品统统压进了箱子底儿。

而把从别家小姐姐“继承”来的已经破损的图画书，当做了牺牲品，任由她处置。

小妞无数次的“大扫**”，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每天都像是遭抢了似的。但是由于我的坚壁清野，她也没有破坏掉什么贵重之物。

开始的时候，我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猛收拾。后来我发现，收拾得再快，也赶不上小妞破坏得快。等收拾都收拾不过来的时候，往往人已经累得趴下了。

劳顿中我反思我的做法，我发现自己有问题。

干吗这样与小妞过不去呢？

索性天下大乱就天下大乱吧。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强迫自己有不合自然的理性，那是要疯掉的。

这样一来，我突然发现了纷乱和嘈杂其实自有它的妙处，那是过去从不可能出现的意外。

我不再忙着收拾，而是一有空就趴在沙发上，看着小妞和一地的杂乱，享受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奇妙感觉。

那真是大人无法制造的情节，静止的场景，在我看来就像定格了的时空。那前面或后面的时空里，一定有着难以想象的故事在发生。

玩具鸭子拉着鞋带拴着的纸盒子车，车里坐着一条景泰蓝的鱼和一只塑料的胖小猪，它们要去找会扭腰肢、会唱歌的洋娃娃。

摔得只剩一条腿的瓷猫正躺在碎报纸堆里咧着嘴，穿着迷彩服的高大青蛙正用塞满了棉花的靴子在踢积木。

牛仔的毛绒小白熊躺在塑料老虎的脚下；小木马的背上骑着快要掉下来的布偶小丑，他的黑眼罩被小妞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毛绒的小狗看上去好像正在等待小妞喂吃的，它穿着小妞的围嘴，旁边的塑料小碗里有小半碗水，里面扔着小玻璃球和小纽扣。而真正的狗狗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远处做着梦。

这时候的小妞，耳边一定听到了鱼和小猪的谈话，听到了洋娃娃嗲声嗲气的歌唱，听见了瓷猫的抱怨和青蛙的不耐烦……

她在她的世界里忙活着，一边撕报纸，同时，用刚有的四颗小牙在咬着塞在嘴里的小积木，就像成人干活时吃口香糖那样老练。没过一会儿，她开始爬到茶几旁，拿起奶瓶就摔在木地板上……

所有的行为都不可思议，而又顺乎自然。

我简直目瞪口呆。

小妞所有的探索都是从破坏开始的。

小妞会爬之后，见什么就拿什么，拿什么就摔什么。她摔了之后，听到声音，然后就笑。

摔书本——扑通。

摔瓶子——砰。

摔沙发靠垫——噗。

摔勺子——啪嗒。

她手里抓到什么就撕什么，撕报纸、撕照片、撕书。看见什么就咬什么。

抱起妈妈买的大茄子咬一口。

拿起放纸巾的木架子咬一口。

搂着妈妈的肩也咬一口。

我想，小妞从物体掉到地上的状态和声音上，一定感觉到了那些东西质地的不同；手的触摸和撕扯让她发展了十指的灵活程度；啃咬的同时她知道了妈妈和茄子、木头不一样，不是所有的都能咬，也不是所有的都能咬得动。

小妞简直像一个太空来的小怪物一样，在制造麻烦的同时，她一点一点地认识了她最值得亲近的人、最喜爱的东西。

妈妈，你在哪儿？

——浇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