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喜欢以前的日子,自由得像是一只旅鼠。
我的生物钟来决定我该怎么做,是梦游在野外的林中,还是在无人处东张西望。
我喜欢清晨走在空无一人的山野,四周是真实又虚幻的世界。高大的山体静得像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露珠在为树叶流淌着泪水,脚下是走也走不完的没有路的灌木丛,头顶上是还没有脱去睡衣的月亮,耳中塞满近处婆婆妈妈的虫鸣;远处的犬吠,像水墨画那样洇得断断续续。我和其他旅鼠一样背着旅行包,打着哈欠,跌跌撞撞地穿越在无人的空气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我就像旅鼠,生物钟告诉我必须这样走。
我喜欢在洒水车过后的午夜城市的街道上跳跃。那时,我不怎么爱睡觉。夏夜洒水车喷在身上的感觉很好玩,水汽落在地上,立刻蒸发掉了一城人丢下的匆忙和浮躁。但我从不去舞会和酒吧,那是大人去的地方;我是个孩子,我愿意和爱丽丝一起钻兔子洞,或是和小飞人去爬上房顶,要不就像兔子彼得那样在草地和树林中间窜来窜去。夜班的公共汽车碾碎柏油路上流水的梦境,古老的宫墙下面树影晃动着咕哝声,那是它曾经听到和看到的一切秘密吗?
谁知道!
我不是个疯丫头,尽管我有时很想做个疯丫头马迪琴或者长袜子皮皮那样的小女生;但是,不可能。因为我的家教很严。
我爸爸跟皮皮的爸爸不一样,他不是船长也不是小岛上的国王,他是海军航空兵开战斗机的功勋飞行员。他非常严厉,不怎么爱笑。
那时妈妈是美女记者,采访元帅,参加舞会,和周总理跳舞。听上去那已经是十分遥远的故事。
我习惯离英雄和美女远点。我喜欢没人注意我,自由地玩儿。
我想自由,十五岁和一群大孩子跑进了湘西的深山去当童子军。
十九岁的时候,我死乞白赖向长官申请退伍,我想自由得像皮皮一样;那必须自己当自己的长官。我不想让军号再叫我起床;也不想半夜里叫士兵喊我换哨。
可十九岁当皮皮,真有点老了。
再回到北京,我住进胡同。离妈妈爸爸住的部队大院很远很远,那是我非常开心的日子。
我不想叫父母整天盯着我,我喜欢自己做主,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去哪里玩儿就去哪里玩儿。
那时候真好玩,我也有皮皮一样的好朋友杜米和阿妮卡什么的;但是,我没有跟他们一样幸运地吃到“天书药片”;所以,我必须长大。
后来,我确实长得很大。
我有狗哥哥狗姐姐。
——浇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