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欧拉(1 / 1)

我回到学校,觉得很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我经过走廊,站在自己的鞋柜前,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和同学向我投来那种心知肚明的表情,或者说“某人已经不再是处了”。但是当你发现他们没有这么做的时候,心里还真是有一点失望。

唯一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布兰达。我们坐在餐厅吃着几个印第安纳州的厨子尝试想做的卷饼,她问我周末都去做什么了。我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卷饼,我正想着是要咽下去还是吐出来,这就意味着我没法马上回答她。于是她说:“我的天哪,你跟他睡了。”

劳拉和布瑞亚娜斯三姐妹也停下了往嘴里送餐的动作。十五或者二十颗脑袋朝我们这个方向转过来,因为布兰达乐意的时候,她的嗓门真的挺大的。“你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对别人讲。我是说,他是一位绅士。我就是怕你万一好奇。”她拉开汽水罐的拉环,一口气喝下去半罐。

好吧,我是有一点点好奇。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但不是他的。他是芬奇,我相信他,但是只不过凡事都有万一,男孩也很八卦,虽然那一天并不****,我觉得有一点点的害羞,但是也有一点点长大成人的感觉。

我们从餐厅出来的路上,主要是为了转移话题,我跟布兰达说起了《萌芽》的事,问她愿不愿意加入。

她眯起眼睛,好像想要看清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真的。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不过我知道我希望《萌芽》能是一本原创杂志。”

布兰达扬起头哈哈大笑,好像有点恼火。“好吧。”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加入。”

我在美国地理课上见到了芬奇,他看起来好像很累,好像根本没睡。我走过教室,从阿曼达和流浪欧还有瑞安身边经过,在他旁边坐下来,然后他拉住我躲进楼梯井下面,吻我,好像生怕我或许会消失一样。那种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禁止令我身上的电流燃烧得更加强烈,我希望学校永远关闭,这样我们就根本不必在这里了。我告诉自己我们可以干脆开着小浑蛋往东或者往西,往南或者往北,直到我们将印第安纳远远地甩在后面。我们可以去漫游整个国家,然后是整个世界,只有西奥多·芬奇和我。

但是至少现在,至少这剩下的几个星期,我们都还只能在学校见面,躲在楼梯井底下或者黑暗的角落里亲吻。到了下午,我们分开做各自的事情。晚上,我们在网上聊天。

芬奇:有什么变化吗?

我:如果你指的是我父母,没有。

芬奇: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原谅然后忘记这件事?

事实上,需要的做法不怎么好。但是我不想说这些,因为他已经够担心的了,从那晚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他,好像他站在窗帘之后。

我:他们只是需要时间。

芬奇:我不想用罗密欧和朱丽叶来形容这整件事情,可是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周围没有巴特莱特高中那些乱哄哄的人。

我:如果你过来,我偷偷溜出去或者偷偷把你放进来,他们真的会一辈子把我锁在屋子里。

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们就来来回回地开脑洞想怎么样才能见面,包括假装有外星人入侵、按响全市的龙卷风警报、挖一条从他家到我家横贯整个小镇的地下隧道。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必须要去睡一会儿,可是当我躺在**,眼睛却一直睁着。我的大脑十分清醒,不停地转动,去年春天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打开灯,又涂涂抹抹了一些有关《萌芽》的想法——邀请一位家长、书单、每月推荐专辑、列出我这样的女孩愿意去的地方。我还想设立一个漫游板块,读者可以上传他们最喜欢的地方的照片或者视频,这些地方可大可小,可奇怪可富有诗意,不同寻常就好。

我给布兰达发了一封邮件,又给芬奇留了一条言,怕万一他还醒着。然后,虽然有些突兀,我还是分别给乔丹·格里彭瓦尔特、谢尔比·帕吉特、阿什利·邓斯顿、布瑞亚娜斯三姐妹和那个记者莱迪西亚·洛普兹写了信,邀请他们贡献自己的力量。还有向布兰达的朋友劳拉,和其他几个我知道文笔很好或是美术很棒或者是有自己想法很想表达出来的人发了邀请。邮件是这么写的:亲爱的凯米丽、奥利维亚、瑞贝卡、艾米丽、萨利达、普瑞希拉、安娜丽斯……我和艾莲娜曾经创办了“艾莲娜和薇欧拉之家”,但是经我再三考虑,我觉得一本杂志还是拥有越多的声音越好。

我也想了想要不要邀请阿曼达。我给她写了邮件,但是只存在了草稿箱。等我第二天起床以后,我把它删了。

星期六,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了早饭,然后我跟他们说我要骑车去阿曼达家。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我要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玩,也没有问我要做什么、几点回来。出于某些原因,他们十分信任阿曼达。

我从她家骑过,继续骑,一直骑到镇子另一边的芬奇家,从头到尾都非常容易,但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一点怪怪的针扎似的感觉,因为我对我父母说了谎。我到他家的时候,芬奇让我从火警的逃生通道爬上楼,然后从窗户里翻进去,这样我就不会撞见他妈妈或者他的姐妹。

“你说他们有没有看见我?”我掸掉牛仔裤上的土。

“我猜不会。因为她们都不在家。”我捶打他胳膊,他哈哈大笑,然后他的手捧起我的脸,开始吻我,一直吻到我心里的针扎似的痛感完全消失。

因为他的**一摞摞的全都是衣服和书,他便从衣柜里拖出被子然后我们躺在地上,身上裹着被子。在被窝里,我们光着身子浑身滚烫,然后我们就开始像孩子一样聊天,将被子蒙住头。我们躺在地上窃窃私语,好像会被人听见似的,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起《萌芽》的事:“我觉得这应该能做起来,全都要归功于你。”我说,“我刚遇见你的那会儿,这些事情已经完全不去想了。我觉得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

“第一,你是担心所有的东西都是用来填补空虚的,但是你写下的东西就算你不在了它们还在;第二,你是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是无论你遇没遇到我,都总会再把它们捡回来。”

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这句话听起来的感觉,好像就算我不认识芬奇,整个宇宙依然会存在。不过后来我们重新躲在被子里讨论起世界上我们想去漫游的所有地方,然后话题就变成了世界上我们想定居的所有地方。

“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想。”芬奇说,他在我肩膀上慵懒地画圈圈,然后顺着我的手臂下来,落到我的腰上,“我们可以先走遍所有的州,然后等我们把这些地方都走完,就横渡大洋开始在那边的漫游。那将会是一场‘马拉松漫游’。”

“漫游疯。”

“漫游狂。”

我们没有借助电脑,轮流列出了我们想去的地方。然后不知为什么,我又有了那种感觉,好像他站在窗帘后面。然后那种针扎的痛又回来了,我忍不住想起我为了到这里所做的那些事——背着父母偷偷流过泪,这是其一,对他们说谎,这是其二。

不知为什么我说:“我可能该走了。”

他吻住我:“或者你也许还能再待会儿。”

于是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