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心里的紧迫感(1 / 1)

当代著名作家白先勇说:“张爱玲当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她的文字风格很有趣,像是绕过了五四时期的文学,直接从《红楼梦》那一脉下来的,张爱玲的小说语言更纯粹,是正宗的中文,她的中国传统文化造诣其实很深。”

国际知名文化研究学者李欧梵:“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像神话一般,通过一代代的海峡两岸作者和读者的爱戴、诠释、模仿、批评和再发现而永垂不朽。”

中国当代著名女作家王安忆说:“唯有小说才是张爱玲的意义。所以,认识的结果就是,将张爱玲从小说中攫出来,然后再还给小说。”

凤凰网评论:1961年,夏志清在其英文代表作《中国现代小说史》,作者发掘并论证了张爱玲、张天翼、钱钟书、沈从文等重要作家的文学史地位,影响深远,尤其对张爱玲倍加推崇。张爱玲一直被认为是通俗小说家,在批评家眼里她“不登大雅之堂”,但夏志清在小说史中给予张爱玲的篇幅比鲁迅的还要多上一倍,他甚至认为张爱玲的《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等我们头发花白,漠然回首的时候,才知道早已沧桑巨变,很多人,很多事,再也回不去了,没有必要过于怀念,因为遗憾是我们永恒的话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容不迫地离开。

因为不堪隔壁女记者的疯狂,张爱玲再次搬家了,这次家的住址只有林式同一个人知道,可是这个地方依然没有住很久,因为张爱玲入住不久后,这里来了一群南美的移民,他们的素质并不是很高,每天大声喧闹,而且不讲卫生,不久后,这里就是蟑螂的天下了,没有办法,张爱玲再次把林式同叫了过来帮自己搬家。

这次林式同花了好大的力气,几乎走遍了整个洛杉矶,只想为张爱玲找到一处不用经常换的房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洛杉矶西木区罗彻斯特大道206号公寓很适合张爱玲的居住习惯,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这是张爱玲居住最好的房子,她在这个房子里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岁月。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专门给自己起了个越南名字Phong,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吸引别人的注意,可以过上一段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光了。可能是张爱玲天生就带着名人的光环,在哪里都藏不住,过了没多久,就又有一批粉丝找上门来,她的信箱里常常堆满了来自各地的信件,家里的门也快被陌生人敲烂了。张爱玲想明白了,即使再换地方,也换不来一个安静的生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随意吧,自己不理会就好了。

这时只有林式同一个朋友留在自己的身边了,两个人从搬家中积累起来的友谊十分深厚。虽然两个人并不是相同的爱好,但张爱玲依然喜欢和他说话。可能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张爱玲也有些孤独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朋友了。是啊,和她相识大半辈子的朋友炎樱去世了,自己最喜欢的姑姑也在同一年去世了。

人越老越觉得孤独,也就越畏惧死亡,张爱玲仿佛早已做好了那天到来的打算,1992年的一天林式同忽然收到张爱玲寄来的一份遗嘱副本,遗嘱的内容有两点:“一、如我去世,我将所有的财产遗赠给宋淇和邝文美夫妇。二、我希望立即火化,不要存放在骨灰存放处,骨灰应撒在任何无人居住的地方,如果撒在陆地上,应撒在荒野处。”在“遗嘱执行人”一栏里,张爱玲写的是林式同的名字。

看惯了太多的离别,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张爱玲知道,自己离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她身边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信赖了,爱人早已远去,亲人也不在身边,她害怕自己孤独的一生结束后,都没有人知道。她只剩下身边唯一的好朋友——林式同,为了怕他感觉到突兀,张爱玲还在心中戏谑道“免得有钱剩下来就会充公”。

好友和姑姑去世后,张爱玲心里很难过,随着身体的虚弱,张爱玲的心里越来越紧,她多希望上天可以再留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完成最后几件未完成的事情。她在给司马新的信里说:“剩下的时日已经有限……想做的事来不及做……”。即使这样,她依然没有虚度光阴,甚至还给自己制定了两个计划:一是编一本图文并茂的《对照记》,《对照记》收入100余幅她和她家人、朋友的照片,尤其以她早期的照片居多,这么多照片中,看不到胡兰成和赖雅的,也许是怕别人指指点点吧,自己的爱情无关乎这个世界;二是写一本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小团圆》。她希望自己离开后,能给这个带给自己希望和伤心的世界留下点什么。

后来这两件事情都完成了。看着眼前张爱玲开朗的样子,虽然有些小病小痛,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健康,林式同也就没再把那份遗嘱放在心上,只想着未来的事情还不一定会怎样呢,可是林式同没想到的是,未来竟然这么近。

1995年9月18日,林式同突然收到了房东女儿打来的电话,说张爱玲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林式同仿佛晴天霹雳般的愣在了原地,心里想着明明前几天两个人还有见过啊,匆匆忙忙中来到了张爱玲的家中,他也成了唯一一个看见张爱玲遗体的人,他描述说:“张爱玲是躺在房里唯一的一张靠墙的行军**去世的,身下垫着一床蓝灰色的毯子,没有盖任何东西,头朝着房门,脸向外,眼和嘴都闭着,头发很短,手和腿都自然地平放着。她的遗容安详,只是出奇的瘦,保暖的日光灯在房东发现时还亮着。”

林式同是唯一一个房东女儿可以联系到的和张爱玲相关的人,又是租房子的人,在和警察寒暄后,一个女警把张爱玲遗留下来的文件、钥匙交给了他。林式同心中忍不住一阵发酸,她已经是那样的虚脱了,竟然还起身整理这些重要的文件……

张爱玲永远地闭上眼了,她在寒冷的泥土里沉睡,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的清静,她也可以再也不用听到世间那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了。她这一生虽然出生在了名门望族,却依然命途多舛,无数次游走在贫穷、失望、落寞的边缘,她只是一个女子,渴望有个人真心地疼她、爱她、敬她、宠她,可这些都是一场奢侈的梦,梦醒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和别离……

现在她放弃了一切,放弃了尘世间所有的悲伤与遗憾,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想打扰任何人,只是轻轻地对这个世界说了一句再见。

张爱玲曾经在遗嘱中提到,想将骨灰撒到空旷的地方,不过因为法律明确禁止,只能作罢,林式同和朋友们将她的骨灰放进了大海里,在天空的映衬下,张爱玲的骨灰与海水融为一体,希望从此以后,她可以不被任何世俗束缚,随着大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享一世岁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