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的水手迫切地想要找到休憩的港湾,停船、靠岸是他们每次航行最终的期盼。终于胡兰成决定要和张爱玲结婚了。
结婚那一年,胡兰成三十八岁,张爱玲二十三岁。出于对这个女孩的保护,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影响到张爱玲,胡兰成决定只和张爱玲签订秘密协议,并不走法律程序。张爱玲的好朋友苏青,担任了唯一的证婚人。
婚约上联由张爱玲写:
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婚约下联由胡兰成续写: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旁边由炎樱为媒证。
一纸婚书,就这样将两个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从此只愿与你一世安好。
经过了长期的磨合,婚后的生活和张爱玲想象中的差不多,平淡中充满感动,泪水中伴有幸福,她认真的享受着这场婚姻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全感,这种感觉是她一直可遇而不可求的。
情场得意的张爱玲,职场并没有失意,她的小说、散文、作品集依然流传在大街小巷,她也依然是大众眼中那个高不可攀的文学才女。可能是出于担当与责任,“爱钱”的张爱玲居然不再痴迷钱了,除了日常必要的家庭开销,张爱玲更多的是把钱拿给丈夫,希望丈夫在两地奔波的时候,可以富绰一些,不至于被人看扁。
少数的时候,胡兰成把自己的钱交给张爱玲,让她自己去买一件喜欢的衣服时,张爱玲都会十分开心,她觉得这是两个人的小家,两个人都在为了打造这个温暖的小巢而努力。
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甚至到了香港念书以后,黄素琼都十分担心她这个生活白痴会将自己搞得一团糟;与姑姑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张爱玲几乎不下厨,因为她讨厌整个屋子的油烟味,可是结婚后的张爱玲,简直让大家跌破眼镜。
两个人结婚后,张爱玲俨然成了一名专业的营养师。她对食物的原材料显得异常挑剔,肉的质地是否好,蔬菜是否新鲜等,仿佛原来对她十分困难的琐事,都无师自通了。有时候,张爱玲还会拉着胡兰成,两个人一起去家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东西,一路上走走停停,十分开心。对于张爱玲的转变,胡兰成除了欢喜还有淡淡的骄傲。
生活中的张爱玲褪去了一身的冷淡,俨然变成了一个勤俭持家的小女人。她甘愿放弃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委身在家里,围绕着这个男人,前前后后地转。对于张爱玲的改变,炎樱也是诧异极了。
原来在香港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喜欢去看电影,步行十多里地都不觉得累,但是现在,张爱玲经常因为胡兰成拒绝她的邀请,出去看电影已经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偶尔约上一起出去,张爱玲也都是带着胡兰成赴约,一路上只见两人有说有笑,动作十分亲昵。然而更多的时间,张爱玲更愿意和胡兰成窝在家中,享受两个人的幸福时光。
在张爱玲眼里,胡兰成是一个充满大智慧的男人,他高高在上,时而狡黠,时而机敏,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张爱玲,张爱玲愿意俯身变成一枝白莲,静静地趴在湖水的水面,任凭风吹雨打,都静静地谦卑着在那里等待。
爱情里的张爱玲,甜蜜又幸福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胡兰成回来的时候,张爱玲经常偷偷地观察他,然后写在今天的日记里:“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满山遍野都是今天。”
除了两个人的你侬我侬,在文学上的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时的胡兰成也沉醉在了爱情里,已经不怎么提笔写东西了,但是他对张爱玲在文学上的成就是十分赞赏的,经常和张爱玲一起品读各种诗词佳句、名著华章。
在品读诗句的时候,经常张爱玲说一句,胡兰成就回一句。这看似简单又淳朴的快乐,经常让张爱玲回味很久很久。
这段婚姻是以爱开头的,胡兰成自然对张爱玲的心底、格局十分的钦佩和羡慕,对于张爱玲,他是爱护的。在《今生今世》一书中,他曾经对此有过感慨:
我在爱玲这里,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现代中国与西洋可以只是一个海晏河清。《西游记》里唐僧取经,到得雷音了,渡河上船时艄公把他一推,险些儿掉下水去,定性看时,上游头淌下一个尸身来,他吃惊道,如何佛地亦有死人,行者答师父,那是你的业身,恭喜解脱了。我在爱玲这里亦有看见自己的尸身的惊。我若没有她,后来亦写不成《山河岁月》。
我们两人在房里,好像“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我与她是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爱玲极艳。她却又壮阔,寻常都有石破天惊。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得如同数学,它就只是这样的,不着理论逻辑,她的横绝四海,便像数学的理直,而她的艳亦像数学的无限。我却不准确的地方是夸张,准确的地方又贫薄不足,所以每要从她校正。前人说夫妇如调琴瑟,我是从爱玲才得调弦正柱。
胡兰成还曾经赞美张爱玲:
“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是遗世独立的世外仙妹。他们清晨散步,路上树影车声、商店行人,皆是历历分明。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你一定知道那种患得患失的自虐感。我爱你,怕你不知道,又害怕你明明知道又装作不知道,各种的担心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张爱玲看着眼前的这个完美的男子,心中也不免一阵不安。
在一次无意中,张爱玲对胡兰成讲了一个故事:今天午后,两个外国男孩搭乘电梯,到的那一层楼上,楼上唯见太阳荒芜,只听得一个说再会,真是可怕。生命的短暂和太阳的永恒,差距竟是这么大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后,下一次说再见的人和听相见的又会是谁呢?
太阳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千里、百里,那永恒的距离就好比男女之间的隔阂,永远没有边界。
面对这段患得患失的情感,张爱玲也有些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