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生要经过无数次的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都会有不同的心情,也许我们甚至还会怀念上一次相遇时的对话,可这终究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逝去的光阴不会再来。
连夜逃走的张爱玲敲响了母亲和姑姑的大门,那可能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了。可能是对父亲的怨恨,张爱玲稍事休息后,将她被囚禁所有的愤怒与不平都用英文写了出来,并刊登在了父亲常年阅读的《大美晚报》上。张志沂看到这篇文章后,除了十分的生气外,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一个灌注了爱与希望的女儿,一个静心**与栽培的才女,竟是这样的恨自己,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向世界宣告,要与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
张爱玲开始在母亲这里住了下来,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生活。黄素琼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女儿培养成一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家闺秀,刚刚一起生活的时候,黄素琼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希望可以成功地改造女儿,把她打造成所有贵族家庭羡慕的名门闺秀。
没过多久,黄素琼就发现了问题。张爱玲在艺术上的造诣很高,绘画、插花、舞蹈几乎不用怎么指导,很快就能掌握精髓,但她几乎是个生活的白痴,张爱玲不会削苹果,不会缝袜子,害怕遇到陌生人……更让黄素琼绝望的是,女儿每次出去都不记路,一会儿就能收到又在外迷路的等待救援的电话,甚至那条街只和自己的家差了一个街角。
很快黄素琼的耐心就被磨光了,但她并没有把怒火发到女儿身上,她知道,自己也有着分不开的责任。女儿小的时候,自己就一直不在身边照顾,把她丢给了张志沂和一群保姆,张志沂连自己都不能照顾,更何况女儿了,而保姆们只会帮这位大小姐,不会去教她什么。黄素琼决定暂时停下对女儿艺术方面的指导,先从生活上的教育开始。
黄素琼从最基本的开始,教导张爱玲生活中琐碎事情的处理,包括叠被子、煮饭、与陌生人相处等。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张爱玲从头到尾都认真地学着,她承受着母亲所有的希望,看着母亲认真的眼神,张爱玲觉得压力特别大。
上天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就会为你关上一扇窗。与她的艺术天赋相比,黄素琼不得不承认,张爱玲是一个生活白痴。
看着这个受到责骂,十分自责的女儿,黄素琼也十分难过。经过很多次的挣扎之后,黄素琼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尽了,她甚至说:“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我宁愿看你死,也不愿看你活着使自己处处受痛苦。”
黄素琼饱受煎熬的时候,张爱玲的心里也不好过,她感觉自己的失败正在一步一步地摧毁原来那个温柔的母亲,毁灭着母亲对自己的爱。
还有一件事让张爱玲觉得十分难过,那就是伸手向母亲要钱。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分得的财产基本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仅靠着变卖原来的一些首饰、古董来过日子,生活明显没有原来过得富绰,虽然每次母亲都会满足她花钱的需求,但母亲紧蹙的眉头和不满的态度都让张爱玲觉得难堪。
张爱玲由衷地觉得:“这时候,母亲的家亦不复是柔和的了”。还有一件事,让张爱玲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终生的悔恨。张爱玲逃出父亲家不久后,弟弟张子静也受到了鼓励,叛逆的也想离开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家里。张子静来到了母亲处,希望可以和姐姐一起生活在这里。张子静的到来让黄素琼觉得十分为难。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黄素琼崇尚西方所有自由、先进的东西,可是这些归根到底也离不开“金钱”两个字的支撑,负担张爱玲一个人的学费,家里的生活已经很拮据了,再来一个人,恐怕就要揭不开锅了。黄素琼把张爱玲和张子静叫到身边,委婉地对儿女们说出自己面临的窘状,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理解。
看着母亲为难的表情和姐姐委屈的眼泪,张子静还是决定回到父亲那里,委曲求全地生活。那一天,张爱玲哭了,张子静也哭了。时隔很多年以后,张爱玲想起弟弟远走的背影,还觉得鼻子一阵阵的发酸。如果弟弟也留在母亲家中,是不是所有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哭泣的姐弟两个,黄素琼的内心也在波涛汹涌地翻滚着,追求这种外人眼里人人羡慕的新生活是不是错了,自己最初坚信的信仰是不是也是错的。在现实的生活面前,黄素琼的观念也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黄素琼给张爱玲两条选择的道路,一条是早早地选择嫁人,将节省下来的钱作为嫁妆,打扮自己,另外一条是好好读书,减少吃穿用度上不必要的花销。早就看透了男女之间的薄情,张爱玲又怎么会轻易地踏入婚姻这个坟墓呢,张爱玲选择好好读书。
对于张爱玲的选择,黄素琼还是欣慰的,这也不枉费她在女儿身上倾注的心血。她热切的帮助女儿找家教,温习功课,希望可以通过补习,帮助张爱玲顺利地到海外留学。
在母亲殷切的期盼和现实的巨大压力下,张爱玲丝毫不敢放松自己,她拒绝了各种无聊的聚会,一心扑在了学习上。她的工夫也没有白费,在最后一次考试中,张爱玲以优异的成绩超越了很多国家、地区的考生,一举中的,被伦敦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录取了。
命运再次和她开了个大玩笑,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前去英国的旅途被硬生生地切断了。退而求其次,1939年,张爱玲转往香港大学求学,开始了她独在异乡的生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很多事情仿佛早已注定好。你是谁,你会遇到谁,你将有怎么样的人生。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挣扎,安安静静地享受当下这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