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你像参天大树一样把我拢在胸怀,为我遮风挡雨;曾经,你像黑夜里闪闪发光的明灯挡在我面前,为我指明方向……可是这一切仿佛都像过眼云烟,很快就随风飘散了。
张爱玲即将从圣玛利亚大学毕业的前夕,正当她因为毕业后的道路选择不知所措的时候,却不想与父亲沟通的时候,母亲即将再次回国了。黄素琼再次回来的消息,对张爱玲来说,无疑是久违的喜悦。
张爱玲忘记了曾经怨恨母亲的离开与无情,只想赶快回到母亲身边,依偎在她身边说说后母多么的苛刻,问问学业上究竟要如何选择,看看母亲又有什么样的新变化……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切即将发生着怎样的改变。
母亲回来的当天,张爱玲早早的就到姑姑家开始等候。母女二人见面,场面格外温馨,黄素琼对张爱玲的变化也十分的开心,唯独对张志沂的现任妻子丝毫提不起兴趣,但这没有妨碍张爱玲对母亲的思念。每天一大早张爱玲就出家门赶到姑姑家,披星戴月的时候才回到父亲的家中。张志沂看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这个女儿,张志沂是十分疼爱的,现在黄素琼回来了,张爱玲毫不犹豫地就跑到了前妻那里,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张爱玲正面临着毕业的各种选择,她经常与黄素琼商量对未来的规划,最后达成一致,决定出国留学。出国留学这笔高昂的学费,黄素琼自然支付不起,张爱玲决定问问父亲的意见。从黄素琼家出来时,母亲一再地叮嘱张爱玲,不管父亲说的话多么难听,一定不要反驳他,以大事为重。张爱玲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踱步回到了家中。
张爱玲找到了烟雾缭绕中的父亲,等张爱玲还未说完“想要出国留学”时,一旁的后母,捏着尖尖的嗓子,颐指气使地站在旁边,不出好气地说道“你母亲离了婚还要干涉你们家的事。既然放不下这里,为什么不回来?可惜迟了一步,回来也只好做姨太太。”
“回来也只好做姨太太”这几个字好像惊天霹雳一样打在了张爱玲的心上,她想反驳回去时,又想到了母亲的叮嘱,只得再次期期艾艾地和父亲说了一遍毕业后的打算。张爱玲心里想着父亲攥着全家的经济大权,不管怎样,一定要忍耐。
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越来越像前妻的女儿,张志沂所有的补偿与爱此刻都化成了恨。“出国留学”带给张志沂的是无尽的恨与抱怨,如果不是前妻执意出国留学,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如果不是前妻执意学习西方的文化,又怎么会和自己离婚……前妻离开了自己,现在女儿也要离开自己,张志沂仿佛看到眼前站了另外一个“黄素琼”。
张志沂简直要气炸了,他“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力地甩了甩衣袖,“哼”的一声就走了,后母大步跟上了张志沂,小声却又刻意地说道:“我不管,这丫头肯定是受她母亲挑唆了,你可不能给她这笔钱,要不我和你没完。”张爱玲愣在了原地,心中充满了恨。
母亲的出现对于张爱玲来说仿佛是一棵救命的稻草,她不能允许任何人诋毁黄素琼,因为自己要出国的想法,后母的一句“回来也是做姨太太”让张爱玲后背一阵阵发凉,甚至在午夜也被惊醒过来。
出国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了。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役”在上海打响后,战争一下进入了白热化,却因为蒋介石下令的不抵抗政策,不久后,上海地区沦陷了。张爱玲家住在苏州河附近,这里离两军交火的地方非常近,不断上升的伤亡报告让张志沂看着忍不住的心惊,他决定让女儿去妻子所在的公共租界住上两个礼拜,等炮火声缓和下来,再回家。
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非常的快乐,即使不出门,也能感受到明媚的阳光,他们白天就在画室画画,晚上参加个酒会或者干脆窝在沙发里看报纸,两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遗憾与叹息声中,张爱玲回到了父亲的家。
谁知道才一进门,张爱玲就撞上了正往外走的继母,张爱玲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孙用藩却故意刁难似的问道:“怎么你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张爱玲小声地叨唠一句说:“已经和父亲说过了”,这句话刺痛了孙用藩,孙用藩嫁到张家后,还没有孩子,丈夫的贵族习性早就让她看不惯了,还有两个孩子,总是阳奉阴违,没有真正的把她放在眼里。孙用藩随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毫无防备的张爱玲差点儿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后的张爱玲,立刻伸手想要还回去。
孙用藩好像已经防备好了一样,一边跑,一边用眼神暗示了身边的两个保姆拉住张爱玲。孙用藩跑到张志沂的书房,大声地哭诉道:“她打我!她打我!”张志沂放下手中的大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来到楼道处,正看着张爱玲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张志沂的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了,他腾腾地跑到了楼下,伴随着拖鞋刺耳的声音,来到了张爱玲面前,他一把揪过被保姆拽着的张爱玲,一巴掌扇到了张爱玲的脸上,张爱玲愣住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陌生了。看着没有反应的张爱玲,张志沂丝毫没有觉得解气,他手脚并用,巴掌、脚印都落到了张爱玲的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你还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张爱玲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外跑,她想去警察局报案。可是父亲仿佛早有防备一般,命人将大门紧紧地关上了。张爱玲拼命地站在大门内侧呼喊,可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回答。院子里的佣人们簇成一团,丝毫不敢说任何话。
张爱玲只能回到客厅里,张志沂看着她,拿起身边的一个青绿色的花瓶重重地砸向了张爱玲,在躲闪中不幸砸到了张爱玲的额头了,鲜血顷刻而出,流了一脸。她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孙用藩,使劲地咬了咬嘴唇,将头别过了另外一个方向。
从远处赶来的她的佣人何干,看到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场景,忍不住地大哭:“煐儿,你怎么会弄成了这样,这叫怎么回事啊。”何干的大哭触动了张爱玲最柔软的地方,这个从小给她妈妈般关怀的佣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温暖她,鼓励她。张爱玲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何干大声地痛哭起来。
主仆之间浓浓的情谊丝毫没有感动张志沂,张志沂决定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实行软禁,也不准她再去探望黄素琼。
张爱玲在《不幸的她》里描述到“我不忍看了你的快乐,更形成我的凄凉!别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珠撒手的一日!”感人的文字,总是因为背后有一个感人的故事。这个小时候给过她无比温暖的家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