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张爱玲写作上的才华,她算得上是生活上的“白痴”了,虽然黄素琼想要把她打造成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家闺秀,但不得不证明,黄素琼在某些方面的栽培是失败了,这某些方面也包括张爱玲最喜欢的钢琴。
从最初听到母亲在黑白键不断地交替间弹出美妙的音符,张爱玲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凭着一句“真羡慕!我要是能弹这么好就好了!”便开启了她学习钢琴的生涯。
父母离婚后,张爱玲依然每日坐在钢琴旁,练习母亲教给她的曲子。张爱玲清晰地记得她的钢琴老师,是一个白俄罗斯人,白皙的脸庞,金黄色的头发,相得益彰,尤其在太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迷人。钢琴老师的情绪也十分的激昂,每次张爱玲演奏的和她示范的大概相似时,她都激动地捧着张爱玲的脸庞,拥着亲吻她,每次这时,张爱玲都十分害羞。
在余音绕梁的音乐里,不仅有张爱玲的努力,更承载着张爱玲对母亲的怀念,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见母亲弹出音符时的惊诧,也记得母亲教她弹琴时温暖的脸庞,与其说张爱玲多喜欢钢琴,不如说这是她对母亲的一份相思,一份对那段美好时光的纪念。
这份喜欢在母亲离开后,开始慢慢地削减。进入圣玛利亚女校后,张爱玲不再到钢琴老师家学习,被迫到学校的音乐室里弹琴。钢琴老师古板而严谨,丝毫不允许学生上课的时候开小差,所以张爱玲慢慢对钢琴和音乐失去了兴趣,对此她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叫《谈音乐》:“后来我进了学校,学校里的琴先生时常生气,把琴谱往地上一掼,一掌打在手背上,把我的手横扫到钢琴盖上去,砸得骨节震痛。越打我越偷懒,对于钢琴完全失去了兴趣,应当练琴的时候坐在琴背后的地板上看小说。琴先生结婚之后脾气好了许多。她搽的粉不是浮在脸上——离着脸总有一寸远。松松的包着一层白粉,她竟向我笑了,说:‘早!’但是我还是害怕,每次上课之前立在琴间门口等着铃响,总是浑身发抖,想到浴室里去一趟。因为已经下了几年的工夫,仿佛投资开店,拿不出来了,弃之可惜,所以一直学了下去,然而后来到底不得不停止了。”
钢琴老师的每一个板子都敲打着张爱玲对这个爱好的热情,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张志沂的态度。每次张爱玲坐在钢琴前,弹起母亲教给她的曲子时,父亲总是脸色凝重地站在一旁,抽着烟却什么都不说。尤其是每次交学费之前的那一天晚上,对张爱玲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和历练。父亲越来越不耐烦的态度,让张爱玲觉得难堪。终于在一次缴纳学费的晚上,父亲漠然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走开了。张爱玲知道,从此以后,钢琴对她来说将是一个遥远的梦,梦醒了,张爱玲也要回到现实中了。
没有了钢琴,张爱玲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她整日端坐在床前的桌子上,托着下巴,眺望着窗外,静静地发呆。经过了几天的调整后,张爱玲又开始去学习了绘画。
黄素琼留学后,主修的就是绘画,在回来的时间里,她着重对女儿的色彩搭配进行训练,可能是张爱玲天生聪慧,她很快就掌握了颜色的真谛,色彩搭配的落差虽大,却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黄素琼回来后,张爱玲绘画上的天赋仿佛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母女两人经常凑到一起,讨论如何做到艺术的极致。张爱玲刚上初中的时候,漫画就被《大美晚报》发表,随后还在校刊上发表过《论卡通画之前途》的文章……
画画也成了张爱玲抒**感最主要的方式,坐在课堂的角落里,听不下去的时候,随手抻一张纸,在上边涂鸦,它可能是天空中的白云,可能是茂密树木上的鸟儿,也可能是讲台上按部就班读着课本的老师等。
有时我们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依然会觉得孤单,有时我们自己一个却也能尽情狂欢,孤独是每一个人的必修课,这个课题将会贯穿我们生命的始末,除了与别人相处,我们还应该学习如何与自己相处。张爱玲就与自己相处得很好。
可能是从小母亲不在身边的原因,张爱玲对自己决定的事情,有着异常的执着感,很少有别人的意见可以撼动她的思想,比如:她几乎从来不去刻意观摩、模仿名人大家的画作,因为她觉得每个人对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见解也不尽相同,而且观摩只能看到外表的浮华,不能究其根本的精髓。
张爱玲对每幅画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比如:《蒙娜丽莎的微笑》,这幅从三百六十个角度观摩却都在微笑的世界名画,吸引了无数名人画家想要一探究竟,可张爱玲却有不同的解释,她认为“这只是一个母亲不经意间被四岁小孩逗乐,但因为有画师在替她作画,贵妇人的笑是不作兴露牙齿的”。仔细想想,张爱玲的推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爱玲的绘画才能还体现在她小说的插画上,她的小说插页基本上都是画的,除此之外,她还帮助别人画插画,比如苏青主编的杂志《天地》中,第11期至14期的封面。
张爱玲,一个看了就让人想要了解的女子,越走进她的内心,越能感受她如火一般炙热,如风一般清凉。她从森林深处带着袅袅炊烟而来,傲视整个世界,睥睨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