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山佛教学院五十年来的教育,
培育出近三千名青年。
数十年来大家无不克尽职责,
各依所长,
从事文化、教育、慈善、
共修等各种社会服务,
成就了种种的善行美事,
将这股清流带入社会,
我想其影响应该是不言而喻了。
我一生虽然没有进过正式的学校念书,但在寺庙的佛学院里学习过多年,念过南京栖霞律学院和镇江焦山佛学院,但都没有毕业,所以常说自己这一生从没领过一张毕业证书。
但是,如果参观过佛光山宗史馆的人,也许会发现,里面竟有一张我的焦山佛学院毕业证书。说来惭愧,那是一九五一年在台湾编辑《人生》杂志时,因为要向台湾省新闻处报备,需要有个资格证明,但我没有毕业证书。在此之前,也曾为了要考驾驶执照,监理所要我出具一张哪怕是国民中学的毕业证书也可以,但我拿不出,只有放弃考试。后来应东初法师邀请,主编《人生》杂志,因为这是他创办的刊物,而他也曾是焦山佛学院的院长,因此就说:“你要毕业证书,没有问题,我开一张给你。”这就是目前存放在佛光山宗史馆里那张毕业证书的由来。
现在,如果有人说那张毕业证书是伪造的,这也是事实,因为那是木造纸印的。我在大陆焦山佛学院就读的那个时代,还没有木造纸;但是,如果你说那是造假的,可也不尽然,因为到底东初法师是焦山佛学院的院长,由他颁发毕业证书,也是名正言顺。
焦山佛学院毕业证书
我自己虽然从小所受教育不多,但对文学、教育一直怀抱热忱;到了台湾之后,除了热心于信徒教育、青年教育、幼儿教育以外,一直很想办一所佛教学院。虽说佛教学院比较不需要讲究规模,但终究还是要有一些起码的条件,因此当时我只有想法,并没有能力实现。
后来大约是在一九六一年左右,屏东东山寺圆融法师正要办东山佛学院,她请了道源法师当院长,真华法师为教务主任,同时也邀请我担任教师。那时,我正在兴建高雄寿山寺,心想,高雄和屏东相距不是很远,每周花个半天、一天前去屏东佛学院授课,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会造成严重的负担,所以就答应了比丘尼圆融法师。
圆融法师是一位内具菩萨心,外现罗汉相的长老比丘尼,对佛教的教育非常热心。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兼任屏东县佛教会理事长。我答应圆融法师担任教师的事情以后,没有数日,她又来找我,很正式的以佛教的礼仪,穿海青、披袈裟向我顶礼忏悔。我一时错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结果她说:“对不起,道源法师不接受你担任教师。”
我听了也没有生气,觉得道源法师身为院长,当然有权力决定请什么人教书,不过这件事情却激励了我的雄心壮志,我想,你不请我没有关系,我可以自己来办佛学院。所以,一九六五年寿山寺初创不久,在条件不是十分具足的情况下,我就勉强地对外宣布,我要办寿山佛学院了。
寿山寺有五层楼高,但建地只有一百余坪,做为进修的寺院可以,但要成为一个僧伽教育的基地,似乎地方嫌小。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就聘请煮云法师、慈霭法师、常觉法师、会性法师、唐一玄居士、方伦居士,以及高雄女中的教务主任戴麒先生等人教授课程,我自任院长,并请了宜兰的慈庄法师、慈惠法师、慈容法师等诸位来帮忙学务与教务。
第一年预计招生二十名,但来了二十四个学生,并有许多旁听生。据说来投考的学生,中途被他们的关系人抓回去的也有不少。因为,寿山佛学院的教学很创新,一般人不敢让弟子跟随我。但接着往后几年招生,学生就源源不断地进来。
一座规模不大的寿山寺,哪里能容得下百余名的学生呢?所以,在一九六七年便决定卖出在高雄市大圆环中山一路的“佛教文化服务处”,得款后购买佛光山的现址,并以办理佛教学院为己志。关于佛光山丛林学院的发展,这是后话,此处不谈,现在就讲佛学院的老师和我的因缘吧!
先说煮云法师,他是江苏如皋人,一九一九年出生,年长我八岁,但他和我是同学、同届,也是很要好的佛门同参道友。我比他先到台湾,他则是从舟山群岛普陀山,跟随浙江大陈岛的居民到台湾来。我们互通往来,彼此患难相助,他刚来台的时候,在军中担任布教师。他也没管军中的制度就自封为“军中布教师”,往来军中各大医院教化。不过,虽然这个职务没有被编制到正规的部队里,但在军队里说法,确实也有其需要;因此,我就经常供应书籍杂志给他,做为他弘法的材料。
与寿山佛学院第一届毕业生合影。第一排左起:真悟、依道、慈嘉、会钦;第二排左起:真芳、明实、道观、悟证;第三排左起:依严、慧润、绍莹、性光、普晖、慈怡等法师(一九六七年七月)
后来,煮云法师落脚凤山,他笃信净土,每个月都举办精进佛七,非常受李炳南居士的尊敬。我也给他多所赞助,帮他办讲习会,帮他讲经度众。现在换我要办理佛教学院,他就义不容辞地来担任我的教务主任了。
煮云法师是一位非常有修养的君子,但他的生活习气很多,我经常疾言厉色地责怪他,他从未跟我有过反对的语言。现在回忆起来,实在愧对老友甚多。他在一九八六年圆寂时,我正在美国西来寺闭关,没有办法回台奔丧,只有用一副挽联来悼念他:
你我同戒同参同学同事同弘佛法,人称同兄弟;
相互忍苦忍贫忍谤忍难忍气吞声,谁知忍别离。
除了请煮云法师教授佛学课程之外,教授梵呗的就是大社观音山住持慈霭法师了。
慈霭法师是江苏东台人,一九一八年生,曾经参学金山江天寺等诸大丛林,对于佛教的唱诵佛事无比娴熟。像是放焰口,他可以闭起眼睛来把焰口的经文倒背如流;对佛教的法务能熟悉到如此程度,我一生再也不曾见过像他这样的高手了。
那时候,观音山大觉寺也正在开山发展中,每次来上课之后,我留他吃饭,他都觉得没有时间,匆匆要赶回观音山。因为中午正是游客参访最多的时候,他担心道场的功德箱没有人看守。我就想到佛教的出家人,为了修建道场,劳心劳力,奉献一切,真是难能可贵。
对唯识学颇有研究的常觉法师,则为学院讲授《百法明门论》、《唯识三十颂》、《成唯识论》、《摄大乘论》等唯识课程。他是福建晋江人,一九二八年出生,曾经编辑《狮子吼》、《海潮音》等佛教杂志,并且在《狮子吼》停刊半年后,又接任主编八年。
籍贯台湾新竹的会性法师是客家人,一九二八年出生,从小就依止狮头山圆光寺学习。当年同时出家的数十名沙弥,后来仅存他一个人,独自在佛教弘法的道路上放光。他是台湾佛学院毕业,在狮头山连续闭关九年,对于佛教教理,如:《天台四教仪》、《教观纲宗》娴熟无比,对佛教的戒律也非常精通,著有《大藏会阅》、《菩萨戒本经讲记》等。据他告诉我,后来白圣法师在台湾各处传戒,都是用他的这份戒本。
唐一玄居士
方伦居士
除了这四位法师以外,唐一玄居士更是佛学的专家。他是军医院的院长,江苏青浦人,一八九二年出生,对佛学的专书著作很多,如:《中国古代哲学史条目》、《重订无相颂讲话》、《禅门剩语》、《法华经补述》、《六祖坛经条目》等,是一位佛学素养非常深厚的佛教学者。
同样服务于军中的方伦居士,是福建福州人,一八九六年出生。他是海军军舰的轮机长,每回航海的时候,都把《大藏经》搬到船上研究阅读,所以他的佛学基础非常深厚。著有《大乘起信论讲记》、《禅话与净话》,以及初级、中级、高级《佛学教本》等。
此外,为佛学院教授国文的,是当时省立高雄女中很有名的教务主任戴麒老师。戴老先生,安徽定远人,曾经担任湖南教育厅秘书、“教育部”科长,主要教授“中国文学”。
虽然我们佛学院的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因为有这么多名教授、名家担任老师,学生进步很快,程度都很相当,如慈嘉、慈怡、心如、依严、慧哲、性滢、普晖等,都是非常优秀的学僧。
从寿山佛学院,到后来佛光山东方佛教学院、丛林学院,邀请来院授课的老师,陆续还有水月法师、慧天法师、杨白衣居士、张培耕居士等。
水月法师常住台南湛然寺,他是河北昌黎人,一九二八年生。他对因明的研究十分了得,在学院为学生教授“因明学”,也曾编辑过《因明》杂志,并有《因明文集》、《古因明要解》等著作出版。而做过陆军军官学校教育处处长职务的慧天法师,则给同学教授“国文”、“佛教应用文学”等。
获得日本佛教大学博士学位的杨白衣居士,则是教授《俱舍论》,有《俱舍、成实宗史观》、《印度佛教概说》等著作出版。他是台湾高雄人,一九二四年生,夫人杨林宝璧女士,曾经参与佛光山的编藏工作,协助日文资料的翻译。
除了佛教名家外,曾担任过县长、校长的钟锦德(湖北广济人),也来教授“中国通史”;信仰天主教、毕业于国防医学院的孙辉医生(湖南新化人),教授“理则学”、“逻辑学”;还有陆军官校陈义明教授英文,以及同校的一些老师等,都替学院教授“世间学”。
另有各大学的教授,也曾来佛教学院授课。如台湾大学的杨国枢、陈鼓应、李日章、李亦园、林正弘、游祥洲等,东海大学的蓝吉富,中兴大学何伯超、王淮,成功大学的唐亦男、阎路,高雄师范学院国文老师黄静华,以及著有《中国思想史》的韦政通教授讲《四书》。师范大学的吉广舆,不仅为学院授课,还曾担任佛光出版社社长。政治大学的郑石岩教授,从小就在宜兰雷音寺进出,听闻佛法,并且担任佛光会檀教师,有多本禅修、心灵咨商的著作。
除此,还有多年在佛光山教书的加州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华珊嘉教授,专长“中观”的意大利桑底那教授,长于“文献学”的美国兰卡斯特教授,译有《禅学的黄金时代》的吴怡教授,日本诸大教授如:镰田茂雄、平川彰、中村元、水野弘元,以及斯里兰卡凯拉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Kelaniya)副校长阿那努达法师等等,其中阿那努达法师还曾于一九九二年,当选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的副总会长。
为培养人才,礼请多位教授至学院授课。与钟锦德(左一)、熊养和(右二)、戴麒(右一)等教授合影(一九六五年)
于丛林学院女众学部圆门对同学开示(慧延法师摄,二〇〇八年九月十八日)
因为办佛教学院而请来的诸位老师们,他们对于推动人间佛教也多所助力,如北京大学楼宇烈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方立天教授、四川大学陈兵教授、南京大学赖永海教授,以及复旦大学王雷泉教授、上海师范大学方广锠教授等等,一时之选都集中在佛教学院。那时候为我接待老师、处理学生学务的助手,都是慈惠法师,可以说,她从年轻到现在,对台湾佛教的学院教育所付出的心力,应该是劳苦功高,贡献良多。
五十年来,还有好多的老师,如月基法师、圣严法师、净空法师、熊养和、萧武桐等百多位,都与我们的佛教学院结下殊胜的因缘。
佛光山分布于海内外弘法的弟子,都是经过丛林学院的教育养成。图为参加“二〇〇三年主管讲习会”的海内外徒众,大家合影于佛光山丛林学院四十坡。我左侧为:慈惠、慈容、依严、依敏、永平、依培、永富、满益等法师;我右侧为慧宽、慧龙、慧法、慧同、慧义、慧光、慧昭、慧得、慧延等法师(二〇〇三年五月十八日)
那个时候,一般的佛教学院,大都是一所寺庙发心,三年办一届就结束,甚至有的寺院是隔三年后,再继续办一届,这就如同中国私塾教育,只做阶段性的传授,要像现代教育有规模的方式教学,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循序渐进,有次第的进阶升级,恐怕其他学院难与五十年弦歌不断的佛光山丛林学院相比了。
佛光山丛林学院,后来又分为男众学部与女众学部,并从本山延伸出去,有:台北女子佛学院、基隆女子佛学院、彰化福山佛学院、嘉义圆福佛学院、屏东佛学院等。甚至发展到海外,有印度佛学院、香港佛学院、马来西亚东禅佛学院、澳大利亚南天佛学院、美国西来佛学院、北海沙弥学园、英文佛学院、日文佛学院、非洲佛学院等,佛光山对于佛教教育的推动,可以说,一直是不遗余力地在关心、奉献。
如今回忆起五十年来佛光山所办的佛教学院,应该是有些微的成就,尤其对人间佛教的弘扬,应该也发挥了一定的影响与贡献,现在只约略举出几点。